贾璘看清了室内布局,无非是一炕、一桌、几把椅子。另有一个小神龛供在案上,旁边的软垫中,盘腿坐着一位身形佝偻、头发胡须皆已花白的老人。
看清之后,贾璘紧走几步,施礼问好:“小侄璘,给敬大爷请安。”
贾敬看似老迈,眼神倒还算清亮。略微颔首,他招呼着说道:“有劳你惦记,快坐吧。”
旁边的贾珍拿来一个蒲团,贾璘拉近一些,坐在了贾敬的旁边。
两人的目光对视,贾敬感慨地说道:“孺子可教。我听说你才考了秀才,这又刚参加了秋闱?”
“只想试一下,就此检查一下自己的学业。”贾璘回道,“终究学力不足,考不上是应该的;但若侥幸考上,也算可以慰藉先辈,尽快为国出力。”
看了他一眼,贾敬暂时没有说什么。
贾珍接过话来笑道:“璘哥儿聪敏好学,必是振兴贾氏良才。”
他说得很真诚,贾璘连声谦辞,心里暗道:嘴上这样说,心里未必这样想。
果然,贾珍的眼珠转了转,再接着说道:“我听说你挂名了一些田产,好歹算是多了一些生活本钱。如此,你更要精心学业,务必保住秀才身份。”
秀才不是一劳永逸的身份,他所以这样说,看似关心,更明显暗含着揶揄——是说贾璘考不上举人,起码是这次秋闱。
“珍大哥哥教诲,小弟自然要牢记。能够安然过日子就好,我倒也并不多想。”贾璘客气地说道。
贾珍见他不卑不亢,只好对他连连微笑,以作赞许。
那边的贾敬似乎想起了什么,佝偻着身子,略微抬头询问:“璘哥儿,若是将来不能中举,你又该如何?”
想了想,贾璘挺身回道:“小侄自诩才智尚可,觉得或可通过科考。若真是不能走这条路,也愿入伍参军,借此体验祖辈艰辛。”
贾珍听了他的话,仍是不以为然。贾敬倒还是再次勉励,连连点头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思索片刻,他再微笑着询问:“如果能如你愿,可以举业为官呢?”
“那将更贴近我从军的愿望。”贾璘镇定地答道。
贾珍自然是更觉诧异,认为他似乎脑筋不正常:贾氏还有谁愿意身陷战阵呢?!丘八啊!
说是杀敌立功扬名天下乃至后世,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多少万分之一的概率,才能够实现的事。
贾珍只是撇撇嘴,贾敬却因为贾璘的话,再次感到振奋,连带佝偻的身子,都似乎直溜了一些。
“嗯,你有这份胆气,真可谓是贾氏祖辈遗风!”他称赞着说道。
贾璘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身边这对父子迥然不同的态度。贾敬看似温和得多,贾珍却于表面恭顺之下,透露出难耐的狂妄。
贾敬在此出家,定是有隐情;贾珍频繁往来此地,也绝不仅是探望出家的父亲这么简单。最起码,贾珍也是要借此,来亲近常到观中探望父亲的那些官贵朋友。
贾敬称赞了贾璘,贾珍似乎坐得不舒服,略微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坐姿。
“璘哥儿年少,喜好游猎实属平常。若是少年不得轻狂,岂不也是人生憾事?!至于将来富贵,那是金簪子掉进井里——是你的就跑不了。因此,不必太过着急。”他笑眯眯地说道,冲贾璘挤了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