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在长安考试的时候,因为喜好老旧物件,曾在各个市场里流连寻访、赏看。
冷子兴在长安的集市内做着古董经济的行当,两人或者直接交流,或者通过什么官吏打过交道,所以彼此的印象很深。
现在两人竟然在扬州的这家偏僻小酒店见面,不可谓不是人生有缘。
贾雨村不仅知道这人是个坐商,也知道他走南闯北地收购古玩,耕还知道这人是贾府管家周瑞的女婿。
看着对面这个眼神灵活的人,贾雨村微笑着说道:“真的好巧。我信步游逛,再次略饮几杯,却不想见到了故人。”
“在下来到江南收集货物,这才从金陵转来扬州。”冷子兴说罢,举杯邀饮。
喝过之后,他打量了一下贾雨村,不禁也是暗自叹气。
很明显,贾雨村不是什么微服私访,因为连个仆人也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看上去很精明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罢了官。
“雨村兄,”冷子兴迟疑地看着他。
叹了口气,贾雨村勉强挺了挺身子:“人生叵测,官场更是难料。”
“哦,这也没什么。人生起起落落,就如我做生意有赔有赚一般无二。”冷子兴安慰着说道,“雨村兄现在作何营生?”
贾雨村无奈地摇摇头:“心绪不佳,所以游历在外。先是在金陵甄家做个塾师,现在又在扬州巡盐御史林府,教导一名女童。”
听他说完,冷子兴不禁瞪大了眼睛。
“怎么?子兴兄弟有何见教吗?”贾雨村疑惑地问道。
“我只说你与贾氏有大因缘,你自己却妄自菲薄。”冷子兴撇撇嘴说道,“雨村兄必要走这个门路,才好重新飞腾起来。”
贾雨村无奈地笑了笑,自顾说道:“我知你的意思,是要我以‘贾’姓去攀认贾府的人。可他是那样豪贵之家,我即便舍脸去,也不被看重可知。”
“呵呵,”冷子兴听了不禁冷笑,“你还以为贾府是上几代光景?”
“都中不说,单只是金陵的贾氏,宁荣二府也仍是占着大半条街呢。”贾雨村回道,“我去年游历金陵,也曾隔着他家院墙望了望,里面厅殿楼阁,山石树木,都是蔚然峥嵘。”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再放下,冷子兴斜眼看着贾雨村说道:“亏你是进士出身,原来不通!”
贾雨村被他这样说,当即面红耳赤。
冷子兴是个身份低微的商人,娶的也只是贾府奴才的女儿。可这人竟敢对一个进士这样说话,可见其气焰嚣张。又还捎带着揶揄贾氏,冷子兴狂妄至极可知。
也正因为他和豪贵的贾氏有关,贾雨村才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敢直接驳斥、呵斥他。
冷子兴不以为意地接着说道:“雨村兄所见状况,总还是他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贾府前些年自然是风光无限,现在却已是一代不如一代。”
贾雨村对贾府了解一些,但也想听听这个知道内情更多的人的话。因此他只是捋须静坐,安然地看着他。
冷子兴随后就说了贾家气势衰减的状况,再说了贾府人丁的大致状况。
提到贾氏后人,他不禁笑了起来:“二老爷和王夫人生了个衔玉出生的公子,出落得的确一表人才。可惜,这个公子哥却只好脂粉,又说‘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见到女子就清爽,见到男子就觉得浊臭’。”
说到这里,冷子兴更觉得遗憾至极:“他不好读书,父母不悦,但贾母却一味袒护。这公子哥长大后,定是无才无德,更是色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