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啰啰嗦嗦地问这么多,烦不烦啦?”贾华序强顶着,但音量比刚才小了百分之六十。
“我们总经理提的问题,您回答了吗?”她继续盯着贾总。
“有什么好问的呢?货都已经卖给我们了呀。放在哪里、卖不卖得掉,关你们什么事?”贾华序继续死顶着。
“货款,全部结清了吗?”宁芫的声音温柔,但充满力量。
边连成眼看贾华序的气势越来越弱,拉了拉他的胳膊,猥琐地笑着说:“不要理她,她以为会几句英文,就能管客户、就会做生意啦?像她这种花瓶,有什么用?站在老板身边,当个陪衬罢了,你管她说什么呢!”
宁芫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边,不维护公司利益、还说这种没品的话,那颗硕大的脑袋,难道是空心的吗?
“边主任,今天Gupta先生问的这些问题,请您在明天上午十一点前提供一份书面报告,传真给陆经理。不要低估公司的实力。”宁芫的语气不容置疑。边连成看着她大义凛然、镇定自若的样子,想到她平时在公司很受尊重,突然吃不准她究竟有多大能量,只好不吱声了。
这段饭的后半场,气氛变得客气且凝重,贾华序若有所思、边连成心事重重。结束的时候,宁芫再次强调了明天上午十一点前交报告的事,边连成和贾华序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Gupta回广州,宁芫到合肥,和Lu汇合。合肥还没有经销商,但已经设立了目标,必须在二月份之内找到当地合作伙伴,准备开拓。到达合肥酒店后,宁芫和Lu拿着当地黄页,开始查询有可能的公司,并逐一打电话过去商谈。当地国营蔬果公司一听是李普顿,非常热情,立刻约了在办公室附近的百货公司门口见面。
二月的合肥,天寒地冻,Lu一身西服革履、宁芫穿着透明丝袜配职业装,两个人在街头风中看似傲立寒霜实则瑟瑟发抖。正在这时候,广播里传来新闻: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小平同志昨晚去世了!Lu和宁芫面面相觑。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
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迹般聚起座座金山
…………
一九九二年,又是一个春天,
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
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
…………
这是一段不知道在耳畔响起过多少次的旋律,对广东人来说,这是一首陪伴成长、见证历史的歌曲。宁芫曾经看到电视上,在南海边写下诗篇的一九九二年一月十九日,小平站在深圳皇岗口岸的过境桥边深情地眺望香港,久久不愿离去。“我要活到一九九七年,在中国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时去看一看,哪怕是坐着轮椅也要到这块土地上去走一走。”
七月一日,只有不到四个半月了啊……
这是周四的下午,听到新闻的人,该上班的上班、该办事的办事,柔和温暖的冬日阳光,静静地洒落,每个人都那么平静地从Lu和宁芫面前走过。宁芫对Lu说:真正的伟人,就是在他离开的时候,我依然可以自顾自地去谈经销商、我们每个人依然可以按自己的节奏,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
远远地,有个四十出头、浓眉大眼、朴实憨厚的中年男子对着Lu和宁芫招手,一幅未见先熟的样子。“是宁小姐吧?”他热情地招呼。
“您好您好,是的,您是罗经理?”宁芫热情地迎上去。
“您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们来了?”Lu有些好奇。
“全合肥在这么个大冷天,马路上穿成这样的,只能是李普顿的人了吧?”罗经理笑呵呵地说。
罗经理把他们带到公司,洽谈非常顺利,罗经理甚至花了不少时间咨询Lu和宁芫:怎样做到大冬天穿这么少还不感冒?时间充裕到他们还一起去拜访了优家在当地的草芳洗衣粉合资工厂,跟着他们的销售和经销商看他们用优家特有的销售方式行街。
“还是卖李普顿好啊,你们一箱茶卖那么贵、还那么轻,我们一箱洗衣粉重得要命,还只能卖那么点钱,我们实际上就是个搬运工。”草芳的销售员笑眯眯地抱怨。是的,他们要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地搬搬抬抬,而李普顿,无论怎样辛苦,还是出入高档百货商超星级酒店酒吧夜店。“这个对比真是好励志,应该回去和我们的销售团队分享。”宁芫向Lu建议。
Lu也十分庆幸自己自从工作以来,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体力活,从来出入的,都是高级豪华场所。来到李普顿,拜访那些极为朴素的经销商办公室,已经是他人生场景转化的下限。
望着那些穿得鼓鼓囊囊、搬着一箱箱洗衣粉给小卖部老板开箱、码货、摆货的优家草芳销售员,Lu还是忍不住感慨:“还是我们以前商社的业务轻松啊!做快消品,实在是太辛苦了!”
“作为人生赢家,一路只有捷径可走,是不是也挺无奈的?特意绕道快消,来体验一把生活的艰苦?”宁芫调皮地对Lu说。
“哈哈,我不否认自己是人生赢家。回到广州的这个周末,我请销售部的同事们一起到我家去开个party。”Lu兴致高涨起来。
Lu的家,是广州市十大豪宅之一,闹中取静地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保安穿得比我还精神!”穿过门禁后的Steve目光还流连在潇洒挺拔的保安身上,悻悻地说。
“哪里只是穿得比你精神?明明长得就比你精神!”阿玉总是字字见血。
电梯上到一梯一户的陆宅,Lu家的小保姆已经在电梯口恭迎,陆太太正在摆放餐具,无论是陆太太、还是整个家,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精致”–其他孩子才一岁多的妈妈通常都是衣衫不整、面如菜色,但陆太太瓜子脸杏仁眼,皮肤吹弹可破,云鬓轻扫、巧笑嫣然,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带小宝宝的负重累赘感。陆太太带着大家每间房间、每个空间地参观,阐述每个细节背后的理念,大家目不暇接、啧啧称赞。
所有的男同事,都开始默默评价自己家的黄脸婆,所有的女同事,都被陆太太折服–确实,这才是全职太太的典范!参观完落座在舒适的客厅,已婚人士们开始感叹当老公的说:回到这样的家,一定会觉得再辛苦都值得!当老婆的说:看到这样的家,会泪眼问苍天为啥我老公不是陆生这么能赚的!
当然,也有一众单身,在这强烈的刺激下,思考、纠结、摇摆、羡慕。
Spring不愧是组织了这么多场新闻发布会的高手,开启了对陆太太的采访模式:“请问,嫁给这么优秀的老公、当如此精致的全职太太,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陆太太含情脉脉地望向陆生,娇羞地说:“别看他现在这么威风,当年他追我的时候,我父母可反对啦!”
哟,这么大的料?大家立刻来了兴致,争先恐后地问陆太太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他又黑又瘦,还只是个高中生,我爸妈觉得他哪里有能力喜欢我?他第一次到我家来,被我爸爸直接赶了出去。”陆生掩面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我爸妈那时候,一心想把我嫁到国外,本地人,完全不考虑的。”陆太太倒真是很坦率。
“他就真跑到日本去读书啦,除了不断给我写信让我等着他,一口气憋了六年都不回国。”陆太太讲得很动情。
“等他再次出现在我家的时候,已经是日本最大商社的骨干了,我爸妈当时无话可说,只能同意。”
“现在你爸妈是不是逢人就炫耀我这个女婿啊?”陆生一改在公司的不苟言笑,对着太太摇头摆尾、洋洋得意。
“是呀,现在我所有亲戚中,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当全职太太。我爸妈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亲戚朋友面前夸女婿。”
“我是我们整个家族,嫁得最风光的。”
“您也是最漂亮的吧?”Perry不失时机地插话,不愧是最会说话、最会做人的销售。
陆生和陆太非常受用。
“那陆太太对我们这些还没嫁出去的女孩子,有什么建议呢?”Judy眼睛闪闪发亮,十分期待陆太能传授嫁得好秘诀。
“女孩子要嫁得好啊,必须认清自己的优势,目标清晰、舍得放弃。”陆太太的观点十分鲜明,销售部的一众女单身听得非常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