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戏台子在此刻板钹齐响,青衣踩着激荡人心的节拍从台后出场,开腔的同时封禹所在厢房亦发出一声惨叫,只是那声惨叫被戏台的唱乐声所掩盖,丝毫没叫其他人发现。
方才领头驱赶姜家人的番子正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被削断一指的手掌,嘴里被堵上一块布,惊恐地望着面前端坐的年轻公子。
“敢打着督主的名头逞威风,咱家瞧你们锦衣卫是活腻了!”小太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跪地的番子怒斥,“督主说过,谁敢再使从前那套跋扈,败坏锦衣卫名声的,剁碎了喂狗!可督主心善,今日小惩大诫,好叫你们的狗脑子都记住了!”
番子们惊恐地连连跪地磕头求饶,只是被堵着嘴,他们再急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原本他们就是为了讨好,知道督主今日要到梅园来坐坐,自然是要清场子,这是一贯的做法。可谁知道封禹这人不喜这一套,他们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番子们悔不当初,可朝他们手指落下的刀并没有因为悔悟而停下,寒光闪过,几人皆断了两指,疼得恨不得能昏过去。
一滴血飞溅在窗纸上,晕染出了小小一片艳色,封禹在此时抬手挥了挥,番子们就那么双手血淋淋地被拉了出去,他则来到窗前眺望楼下正徐徐唱着戏文的青衣。
姜家那边,姜老夫人正搂着姜微盈一阵嘘寒问暖,丫鬟婆子都围着她,有给她喂水的,有给她用帕子扇风的。
“盈丫头真真是我的心头肉,方才你就那么冲出来,可吓着我老婆子了!很好,这才是我们姜家人,有你祖父的风范!”姜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姜微盈半倚在老人怀里,小口小口的呼吸着,脸色惨白,闻言勉强挤出笑来:“孙女莽撞了,可他们欺人太甚,怎敢知法犯法。但孙女这会也后怕的,这会子竟然无用得站不起来了。”
姜大夫人一脸心疼道:“快喝水缓缓,那群杀才,简直无法无天!盈丫头不怕了啊……”
说起来,满屋的长辈,居然不及一个小丫头勇敢,该臊得慌。可姜老夫人不这么认为,这本就是她孙女,代表着她们姜家,那就是给她长脸了!即便这会瞧着还是胆小不中用,但足够解燃眉之急,那便是顶好的!
“祖母,孙女想回家……”姜微盈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姜老夫人,眼眸内都蒙了一层水雾。
姜老夫人哪里有不应的,雪怜见此立马把自家小主子背上,先辞别众人打道回府。
在众人面前虚弱无力的小姑娘,刚出了屋便收起脸上惊恐的表情,甚至唇角还有着微微的笑意。雪怜低声道:“姑娘吓这奴婢了,方才何必出这个头!”
“不叫他们记住姜家姑娘性子不好,万一选秀报上去,刷不下来怎么办?”姜微盈挑眉,为自己的小算计得意。
今日早上听到大伯父的意思,祖母一定会让她们姐妹选秀去,既然这样,那她只能先未雨绸缪了。锦衣卫的番子们都记仇,他们又连着司礼监,今日之事必定会传到司礼监,那群太监最爱拿捏人,指不定在报上名去的第一步就开始为难姜家了!
到时祖母再使劲儿也未必能成!
“姑娘居然想的是这出,希望能奏效吧。”雪怜闻言长舒一口气。
姜微盈亦舒心地趴在她肩头上,虽然不能听戏,但是有大收获,依旧心情极好的打量四周。
可就是这一眼,让她唇角的笑顿时僵住,当即在雪怜耳边说:“怜姨快走!”
——她看见了上次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个年轻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