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里走到村外,陈家村虽不是山清水秀,却也有万亩良田围绕。
然而此时杨大丫的眼前却一片枯黄。
不是麦收时的金黄,而是土地裸露出来的土黄。
“大花——”
她不甘心的又喊了一声,对面的山崖铁青着一张脸回应了她:
“大花——”
连山都秃了。
踩着软云回来时,杨大丫遇到了村东头的陈三伯。
“三伯,你看见俺家大花了吗?”
陈三伯从自家农田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把麦糠,哀声叹气。
“是大丫啊?”
他浑浊的眼球比着平日里红通通的,声音也干涩极了。
吞了吞唾沫,喉咙里的老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粘腻难听:
“快回吧,跑了,都跑了……唉……天降大灾,天降大灾啊……”
杨大丫不知道什么叫天降大灾,心里却悲伤的意识到,她的大花再也找不到了,她馋了许久的肉,吃不到嘴里了。
回到家,路过萧家院墙外,杨大丫往里头探了探头,没有看到萧二郎,也没有看到院子里的尸身。
脑子里又冒出萧父萧母的样子,杨大丫只觉得后脑勺一凉,拔腿就跑进了自家院子里。
院子里,杨父正沉着脸捡地上的蝗虫,杨大丫撇了撇嘴,泪珠子啪嗒嗒掉了下来:
“爹,大花找不见了……”
“唉……”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听到父亲的叹息,父亲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头顶的烈日,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找不见就不找了,咱吃蝗虫,跟肉一样香。”
跟肉一样香?那是不是吃了蝗虫,就是吃了肉了?
杨大丫泪眼婆娑的抬起小脸,重重点了点头。
院子里的蝗虫很多很多,杨大丫发了狠,直到将肚皮吃了个溜圆才算停下来。
她的大花没了,她得吃多少蝗虫才能吃回来呢?
她默默的拿手比划着,放下破陶碗便走向院中,捉蝗虫。
萧家院子里依旧没有声音,杨大丫直起酸疼的腰身往那边看了看,杨父见了也停下来。
“唉……也是个可怜的。”
萧家二郎晕倒在自家破草房里,萧家的草房是真的草房,蝗虫一过,便没了屋顶。
屋子里传出一阵恶臭,杨父将杨大丫拦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转身抱着昏迷不醒的萧二郎出来。
杨大丫没忍住好奇心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只模模糊糊看到二人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黑斑。
萧家二郎是傍晚十分才醒的,杨大善人领着他将萧父萧母葬在了杨家祖田里,人死灯灭,总要入土为安。
萧二郎在坟头守了一宿,第二日才被杨大善人带回了杨家。
“陈家村是待不下去了,咱们要想活命,得走。”
杨大善人不舍的往四下里看了看,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要走又如何舍得。
两个小的低垂着头,杨大丫默默盯着萧二郎白嫩的脚,上面长满了血泡,不穿鞋,该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