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长卿偷偷打量陈鹤耳的脸色,趁着空档瞄准店门口没人,撒腿就跑,却被陈鹤耳揪住衣领。
"等等,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什么?"
颜长卿一脸迷茫。
“你刚刚说如果我能帮你逃出去,就满足我的需求,所有。”
陈鹤耳贴近颜长卿的脸,微微一笑。
颜长卿刚想插科打诨混过去,就看见陈鹤耳张开嘴,一副马上就要吆喝人的架势。
此刻的颜长卿怕极了,眼前陈鹤耳的清秀的脸越看越像地狱里的罗刹。
“行行行,你要什么就说吧。”
他举手求饶,接着可怜巴巴抬头盯着陈鹤耳:
“但是家里的大部分资产都是我大哥颜长玉管,我就管些饭馆茶坊,您开口的时候能小点么?”
陈鹤耳见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不由地勾起嘴角:
“我不要你的店,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
接着,她不紧不慢道:
“你知道什么叫做外卖么?就是店家接单,有专门负责跑腿的小厮有偿将所点的食物送给各个客人。我打算办个专门的外卖平台,可现在缺少加盟商家,我看你的店就很不错。”
“所以,你不直接要我的店,而是间接利用我的店做生意?"
颜长卿小心翼翼问。
"可以这么说,但是人手,车马之类的还是……"
“懂,我来提供。”
颜长卿毫不犹疑应下,窥视门口片刻,接着慌不迭地离开,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陈鹤耳。
谈判出乎意料的顺利,可陈鹤耳目送颜长卿一溜烟跑走后还是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自己的事业就要开始了,偌大的京城里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吗?彼方似乎是看不清的未来,但自己只能站在独木桥上一步步前进,尽管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这时,她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双如翡翠般的双瞳。那位冯将军在西北荒漠挥刀驰骋时也会有这种迷茫吗?
陈鹤耳突然被自己脑中浮现的念头逗笑了,他是英勇的将军,怎么能和自己相比呢。
夕阳西下,夜市的商人熙熙攘攘挤在街上招揽客人,勾栏里早已大张旗鼓,乐声震天。胭脂水粉的香味渐渐浓了起来,远处富家小姐乘着马车缓缓移动。
“走吧。”
陈鹤耳牵住骡子,拍拍衣角,走上回程的路。一骡一人踏着晚阳,窄窄的深巷里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
“崔三娘,又有新订单喽啰!”
短布衫打扮的小姑娘一蹦一跳跑向陈鹤耳,手腕上一对银镯子上的铃铛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小姑娘名叫十五铃,是陈鹤耳不久前在送买卖时捡到的。
初见十五铃是在一座落败的道观,唯一的老道士出门做法,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陈鹤耳心疼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待在观里,饿得面黄肌瘦,便将她领了回来,偷偷养在崔府小院里。
幸好十五铃天生聪慧,机灵讨巧,没几天就和陈鹤耳打了个熟。不久前她提出帮忙陈鹤耳的外卖大业,陈鹤耳熬不住她的祈求只好答应。
几周下来十五铃送起外卖来也是轻车熟路,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陈鹤耳半瘫在木躺椅上,头枕着白绢的一角。白绢上板正地写着三个黑字“饿不司”。随着春日微风的清拂,白绢荡出好看的褶皱。
说到这外卖店的招牌,却是陈鹤耳提灯夜战,费劲心思取出来的。“饿”字简洁明了,能与饥肠辘辘的客人产生深刻共鸣。“不”谐音“否”,遵从文言文通假规律,一语双关,文化水平点满。“司”则体现她经营的正规性,乃一家堂堂正正经营的小店。
同时“饿不死”谐音饿不死,言简意赅,雅俗共赏,能够有效吸引创业初期的中低端用户。
这个朝代没有先进的互联网,交流都需要飞鸽书信。
在颜长卿的帮助下,他店里的十几名小厮任陈鹤耳差遣,一旦有谁想要点外卖,只需派人指明你想选购的菜品,专人便会跑到指定食肆为您点单送回。
而这么一家初出茅庐的外卖店,名不起眼,开始时顾客可以说少得可怜。开驿站花费了陈鹤耳所有的钱,刚开业那几天,陈鹤耳的头发是大把往下掉。
无奈之下,陈鹤耳在兼职老板和跑腿的同时,也担任了推销一职。几番被守门拒之门外的同时也磨炼了她的脸皮,现在她也能够熟练插科打诨,推销店铺了。
“三娘,你没事吧?”
十五铃歪过头来打量陈鹤耳。
立夏后生意好转起来,司里几个人手根本不够用,陈鹤耳已经连轴转了几天了。
“没事没事。”
陈鹤耳故作无事地摆了摆手,接着撑着身子,从木躺椅上起来。刚一站起来,一阵眩晕感如大钟敲响般震得大脑“嗡嗡”响。原主比自己想的更加虚弱,前几日她差点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街上。
“你还是歇息着吧,这单我去送吧。”
十五铃关心地劝阻,说罢就抓着订单跑出驿站。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孩子,陈鹤耳心中五味杂陈,更是暗暗下决心要做好饿不司。
“请问有人吗?”
狭窄的驿站门口突然覆盖上大片阴影,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向店里走来。
陈鹤耳瞪大了眼睛,眼见一袭青衫的男人走进了驿站。那人俊朗非凡,褐色带卷的长发随意挽成一个发髻,五官如雕塑般深邃。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绿眸,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绿瞳!
陈鹤耳立刻认出那双残忍又冷酷的眼睛,唱衣会上那不经意的一暼瞬间涌上她的脑海。
他就是那位骠骑将军,那个唱衣会上一掷千金,又性情弑杀的男人。
“原来有人在啊。”
“嗯,呃,请问客官你需要什么……外卖服务?”
陈鹤耳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以前看话本里的将军英勇威猛,敌人能被他的气势吓得屁滚尿流。今天他站在面前,她才知道话本不是夸张,是写实。
“听说这开了间外卖店,还蛮新奇的。那你给我推荐些菜品吧。”
那人话音未落,陈鹤耳早已胆战心惊地推销起来:
“当前与我们合作的食肆茶楼主要有八间,其中三间位于中华街直走就能到非常快。其他五间分别坐落在春苑街白鹤巷乌衣巷,特色美食不多都是坑钱的。我推荐中华街的贺秋阁的早茶和淳晨馆的生烤狍肉,一般人都需要加二两运费,今天您是本店幸运用户所以运费全免!”
一口气说完陈鹤耳差点接不上气,缓冲片刻才看见将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那就生烤狍肉吧。”
这是,陈鹤耳问出了她后悔一辈子的问题:
“要辣吗?”
“嗯,随便来点辣,晚上寄到将军府。”
他轻飘飘嘱咐。
陈鹤耳赶紧忙着手写订单,等她手忙脚乱操作完后,才发现那人早已离开多时,只留下桌上碎银几两。
门外另一位俊美的男人牵着高头大马,跟随冯骁的步
门外另一位俊美的男人牵着高头大马,跟随冯骁的步伐走向将军府。
“朝廷里一帮老古董,跟他们说个话真的是累死人。对了,没想到你会对这种街角小店感兴趣,外卖是吧?听起来还蛮新奇的。”
宋智江握着马绳,随口问道。
“在外面待久了总要回来试试新事物的。”
冯骁回望街角那处矮小的驿站。自己并不是热衷于新鲜事物的人,但路过时门口处露出的那节轻盈的裙边总是让他浮想联翩。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挪步,仿佛错过了就会永远失去什么东西。
他赌对了,那张故作镇定的脸,和时不时瞟着自己的脸,她就是唱衣上那个姑娘。
她一定想不到自己还记着她,但她似乎很怕我。还想到这,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有这么恐怖吗?
宋智江看着自己冯骁无意识地抚摸脸颊,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是,几个糟老头联合施压而已,不至于逼得老大精神失常吧。
另一边,陈鹤耳的订单写到最后,毛笔却没了墨。等重新磨完墨,再次坐到案台前,脑中却空空如也。
将军走前说了什么来着?哦加辣,他说的是什么辣度?撒点辣?变态辣吗?
陈鹤耳拼命在脑子里搜寻冯骁说过的话,最后得出结论:像御星将军这种驰骋沙场的猛将,口味也一定是非同一般,应该是变态辣没错。
就这样她自信地在白宣纸处提笔:
生考狍肉重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