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引着她们,在幽深过道中迂回,除却脚步在水洼中踏过,便只剩下一片气若游丝的抽吸声似幽魂般从两旁腐朽的栅格里荡来。
佛经之中的阿鼻地狱,竟在她脑海有了情状。
方才那婢子的惨状难以忍受地反复闯入她的脑海,让永清明白为何这些笼子即便破损亦无人修补了——他们早已不必担心这里的囚徒,会有逃出生天的能力。
但身旁的阿离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的步伐稍稍地急了起来,带着永清向前而去。
永清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赵都的脚步停下了,他正要抬起灯烛,期待永清看见下一幕杰作的神情,手腕上便是一沉,他低眉辄见一只嫩白无茧的手摁住了他,有些不自然地曲起。
她生硬道:“赵中郎,你可以退下了。”
“天家皆是狡兔死,走狗烹,我还以为公主不似他人无情呢。”赵都一笑,“看来公主对臣也是用完即弃?那公主对许侍中,也是如此?”
永清没有回应他故意挑事的问题,只是重复道:“你可以走了。”
赵都不怕她能做出什么,耸了耸肩,遗憾挑眉,转身而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光的尽处,永清盯了许久,确定他已然走远,却仍无法下定决心,带着阿离上前,探视她的父亲。
“公主——”阿离有些着急,近在咫尺,永清却没有让她上前的意思,她已在宫中学了不少所谓的礼仪规矩,但天伦在前,她简直顾不得了。
“阿离……”永清启齿欲言,想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望见那双希望潋滟的眸子,无法开口。
她只能沉默地提起灯烛,推开那腐朽的牢笼,不知光洒向的是绝望,还是希望。
“爹!”阿离的尖叫,让她握住灯盏的手一颤。
她正要靠近,苏苏也窥见了郭秦如今的样貌,脸色也变得苍白,拉住她:“公主,您不如就在这里……”
永清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一滴水从天而降,砸在她发间,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她突然仰见,北寺狱的屋顶不是以梁木搭建,而是似坟茔一般,以砖石券成。不知让地砖变得湿滑的是郭秦的血,还是屋顶滴漏的腐水。地上,阿离不顾污泞跪在半个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