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张黑色木床,一个黑木柜子。
床单深色花纹,被子厚实,光一眼看去还以为现在是冬季。
“我帮你再拿床毯子。”
“不用,不用。”张星洛连连摆手。“我平常睡觉不盖被子的。”
人床上,汗满背脊。
他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心静自然凉。
房间狭小又不透风,黑暗凝固,空气凝滞,张星洛翻来覆去,身上黏腻腻的。
凉风习习,外婆在摇动蒲扇。风全往他那边吹。
“不用,外婆,我不热的。”
风停,又起。
“真不用。”
“别吵,我自己热。”
蒲扇擦去身上汗珠又有新的渗出,张星洛迷迷蒙蒙坠入梦乡。
一夜长梦,公鸡鸣叫,天光揭开帷幕,夜色尚未褪去,窗外淡淡薄雾。
他怅然若失地醒来,完全记不清昨天的梦境。
隐隐约约记得和谁牵着手,伸出右手,拇指还有触感残留,是晚柠还是珞一来着。
外婆也醒了,她靠坐床头,慢慢穿外衣。
“晚柠是谁啊?你昨天一直喊她名字,你给外婆讲讲,放心我帮你保密。”
气血上涌,张星洛红了脸:“同,同学。”
有时候不是他爱撒谎,只是真相太过荒诞,晚柠是他女儿,这谁能信?
“肯定很漂亮吧?”
他点头。
“早点吃饭,你也早点回去,外婆身体好让你妈妈放心,还是读书要紧。”
“嗯...嗯...”张星洛张开嘴,哽住喉,他一咬牙,决心实话实说。
“外婆,我是来帮你干农活儿的,我暂时不读书准备出来打工。”
“什么。”外婆的手摆在耳朵后边:“你说什么。”
“我说我暂时不回去读书。”
她慈祥的脸顿时凝固,灰色的瞳孔瞬间明亮,怒火中烧:“你再说一次,给我滚回去读书。”
张星洛面露难色,解释道:“是暂时...”
外婆抢话:“现在,马上回去,上午应该是8点上课吧。”
她瘦弱的胸口如风箱般起伏,张星洛不敢激怒她。
穿过没有凤遗的庭院,张星洛低头朝外走,外婆追上来不分由说塞了个红包进他兜里。
红色的,烫手,张星洛取出往回塞:“不用。”
外婆不让他还:“你现在还小,大了赚钱再还给外婆。”
拥有记忆的张星洛知道如果历史不变,外婆根本等不到他赚钱。
他抢过红包塞进外婆的衣兜里,拔腿就跑。
草木绊脚踝,张星洛越跑越快。
“张星洛。”
远远听见呼喊声,他担心外婆摔跤,无奈调头。
“我知道你缺钱,小孩子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外婆大口喘息。
“你妈妈和你爸都叫我别给钱给你,说你一拿到钱就会钻网吧。”
张星洛眼睁睁看着红包入口袋,这是他第一次讨厌收红包。
“偶尔玩玩可以,我和你爸说让你周末玩,他不给你钱,我给。你没钱可以找外婆要。”
外婆布满老茧触感蔫吧的手指搭上他的脸。
“别和你妈赌气,学生就要好好读书,赶快回去上课,不知道你小舅在没在红石厂,你可以坐他的车。”
张星洛告别外婆。
清晨雾气散落在睫毛上凝成水珠,张星洛抬手抹去朝露。
残夜一点一点褪去,初阳刺开薄雾。
他一路朝村外走,走到半道,这个世界只剩下刺眼阳光。
说到不能做到,内心烦闷不堪,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熟人,哆哆嗦嗦掏出一只利群,抽烟都不敢光明正大,他好像完全将自己带入到学生的角色里,或许他只是害怕别人的看法,小屁孩抽烟无论怎么看都是极其恶劣的,连他自己都不认同。
自己没能力解决问题,只能心安理得地依靠家长,他心里清楚强哥帮他买进一中的可能性不大。
“早知道就不给小林同学发那条简讯,这种挫败感还是因为我赚不到钱啊。”
走出小路,转入大道,黑色别克打开车门露出小舅的脸。
“上车,我昨天打电话给你爸了,知道你什么情况,小舅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