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领养我的时候是30多岁了,原以为安稳的工作,现在遭遇到了这么大的变故了,妈妈第一次认识到了求职时的年龄危机。自从妈妈下岗以后,在家和小姨的对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妈妈“霸占”家里电话开始和小姨开启“吐槽”模式,我时常听到妈妈说自己在家做家务非常烦躁,没钱,妈妈把这种状态称为偷懒,并且拜托小姨在省城找一份工作。小姨欣然答应了以后,小姨也开启了自己的吐槽模式,小姨在省城里国企工作,因为省城的国企效益好小姨是有工作的单位的人。在妈妈的眼里,小姨有着不菲的收入,实际上就是工资比妈妈高了很多倍的打工人。小姨和妈妈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们无论电话上还是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经常一聊天就停不下来。之后妈妈等小姨回复的日子显得格外的开心,好像生活又有了目标。
爸爸仍然在单位没有发工资的情况下继续上下班,早上,爸爸会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蔬菜从不落下。会在买菜回家的路上给我和妈妈带回来早餐,油条豆浆亦或者是包子烧麦馒头。南方小镇上从来不缺品种多样的美食,北方烧饼、各式面点、粉面、蛋糕面包、粥的品类也很多,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每个季节都有不一样的。按照妈妈的说法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奈何我们没有钱。所以尽管爸爸在国企里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可是“穷”这个概念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我是“下岗职工”的女儿,我要奋发图强不能让人看不起,这些被我自己写进了DNA里。印象里,爸爸很长时间开始不管我的学习了,下班的时间也越来越固定,按照爸爸的说法就是,现在职工矛盾很多,工作很多,但是一天做不完就回来了。回到家的爸爸和妈妈的话很少,每天都只重复那么几句,今天买菜花了XX元钱,哪个卖菜老头的菜很新鲜,今天的白菜盐放多了,明天想吃XX…当时年纪还小的我也在饭桌上逐渐感到尴尬,吃完饭我都是第一个跑到自己房间写作业了。我无法忍受客厅里尴尬凝重的氛围,这种连空气都透着尴尬使我每天都想“逃离”。我也在那个时候开始感受到了压力,尽管妈妈尽量不让这种压力影响到我很多。已经尽量维持家里和谐的氛围,我知道她尽力了,那时候的她也才40多岁呀,她也曾经只是个幸福的小女人而已。她何尝不是被迫长大和接受现实呢?
等了很多天小姨来电话了,小姨告诉妈妈现在招工的很少,要么只能南下深圳厂里做普工,要么可以去省城学下米粉洗碗,妈妈接到电话时表情很凝重。只能用凝重这个词语来形容当时的表情,当时我正在看电视,妈妈让我去写作业,她说“不好好读书年纪大了只能去洗碗!”等到爸爸回家,妈妈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爸爸让妈妈多考虑清楚。而那个时候电视里反复的播放着深圳电子厂招工的信息,工资是爸爸单位的两三倍。妈妈每次都会很认真的看着广告,我知道妈妈想出去了。然而到了饭点在餐桌上爸爸妈妈的聊天都会尽量避开这个话题,妈妈没有和爸爸过多商量,只是问爸爸能不能把我照顾好,那个时候的我是不会叠被子的,还在读小学的我,连洗手的温水都是妈妈打好了送到我面前的,妈妈的观念里,小孩子是不能下任何冷水的。很多天之后,我偷听到了妈妈和小姨的对话,妈妈问小姨她去了省城应该住在哪里?是不是只有洗碗一条路。后来妈妈也哭了,据后来的妈妈的说法,她做了人生中唯二重要的选择,第一个重要选择是放弃高考选择招工进厂,第二个就是被下岗后去省城米粉店里洗碗和做米粉。
收拾行李的那天,妈妈让我出去和小伙伴玩,第一次没有催促我做作业,妈妈把手帕整齐的叠着放在抽屉里,把家里整个做了一次深层次的清洁,尽管她每天都有擦拭。妈妈的行李很简单,就一个小包,妈妈说她只是过去洗碗,不需要太多衣服。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从此我的生活里是没有妈妈了的,可是迫于生计她必须去工作。在一个雾色有点朦胧的早晨,我和爸爸把妈妈送上了去省城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