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惹人生疑的笑出现,对这个笑秦大哥也有过疑问。
“真不知你是如何笑出来的?我们每日面对命案,死亡叫人措手不及,还未从这个悲痛中走出便有了下一个晴天霹雳,你还能笑得如此潇洒?”
“想不到,秦大哥也有忧愁的时候。”
“悲痛化在心中成为了武装外表强大的利器,眼看一个个大活人就此消失,尤其是好人,怎会不伤感,只旁人不知道罢了。”
“办案当然要不苟,不过每日回到局里你们都郁郁闷闷的,我不得时不时找点乐子逗大家一笑吗?你不知道,笑有多么奇妙。与人博弈我笑,一是增自己底气,二是笑他人狂妄;陷入困境我笑,是知世间凡事都有柳暗花明那一刻,我们只需在那一刻前尽全力做事当然不必愁眉苦脸;回到局里,我是欣慰他们的劳苦而心疼的苦笑,再说纷纷扰扰、人心动荡的时局我竟有你们一群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何乐而不为?尤其是呀,有秦大哥如此勤快聪明,侠义满怀的捕头,哈!”
说这话时,牧捕头笑着冲他挤眼,甚是认真又调皮。此后秦大哥也不再多问,她自有她的道理,这道理却又是对大家都好的。
他还是当日的那身穿戴,灯光顺着白衣淌了一地,小白鸽却变成了小青鸟。大堂中的男子没有貌丑的,梁林妖娆自傲,皮肤白嫩得发光,第一次见他牧使还以为是专摄人魂魄的妖魔鬼怪呢。小逃甚是可爱,有时又像婆婆妈妈的老太念叨不停,总往牧使身边凑,搜集情报、安抚老人小孩、没话找话他最在行。黑衣也是话多,多是闲话与小逃倒是气味相投,只因了他姣好的面容不惹人讨厌。少镖头乃喜武之人,无事便在院子中耍刀弄枪,在江湖中的好名声是响当当的,秦大哥则奔波于各种命案,周旋于各路人马,倒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却是因为他,萧一还是觉得陈青更有魄力,这几日他话最少,兴许是与这等人不熟的缘故,骨子里确透着温情,尤其他吃茶时的淡然一笑,萧一见了不免要躲躲。
他竟冲萧一笑着点了点头。圆木桌上两人趴着。“牧使长总算回来了,那隆老太实是烦人,哭得暗无天地,好几次掐着我脖子不松手,能回局里见你也是大幸呀!”小逃无奈的样子像极了邻街小孩,看到这牧使忍不住发笑。
“跑了一趟兴山,我也累得够呛。”黑衣直朝牧使翻眼皮。
牧使一脸兴奋:“可是见了断爷爷,他老人家身体安好?”
“哼,岂止安好?可算见识兴山西梯了,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回,愣是没绕出来,老爷子在上面可是合不拢嘴。”
“看来是有眉目了?”牧使两眼放光。
“哎,得亏是没白跑。那画名叫《浮鬼游》原出韭山甄六之手,甄六死后也就无此画踪影了。不过原画上却是没有那题字的。”
陈青补充道:“画消失后,十二总局也不知其去处,不过那题小字倒有人见过。”
所有人都看向他。
“是在万江院,老百姓很少有人听过,江湖中确小有名声,它的主人不常露面,人称‘一盏茶’,据说他曾在神兵局以一盏茶的时间学完了‘灵力三招’,是个厉害角色,这个案子恐怕不简单。”
“咝”,这万江院的名号牧使的确不知,就连“一盏茶”也只是听了江湖传言,真假难辨,不由得问:“万江院,不在东城吧?”
“津城。”
牧使又看向贺夏,她莞尔一笑,轻撩起发丝,边往脸上抹粉边悠悠道:“她在迎春楼的名号为绿宝石,就是她手上那只,想必你也见了,两个月前投奔这里,出奇的配合老鸨,接了不少客,迎春楼也大捞一笔,不少公子慕名而来,老鸨的鼻子都翘上天了,真是好笑。”贺夏却没有半点笑的样子,嘴里尽是冷漠。
牧使思忱:两个月能将胖子变成美人吗?倏地想起了余小渊,赶忙问梁林:“余家怎样了?”
“没有动静,一切安好。”
“就没点异常?”
“有是有,就是……”
“快点呀,这么磨蹭。”
“就是余大小姐不肯圆房弄得余家上下闹哄哄的,我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
牧使给他一个白眼,没点正经。
听了这些,黑衣兴趣盎然道:“眼下形势,不得不去趟津城喽。”
也是。牧使欠身问道:“我总觉余家阴云密布,少镖头武功极高,留住余家可好?”
“那是自然。”
“曾新回来了?”
罗颐连忙答道:“昨日丑时来的,已经痊愈了,不过我还是让她早歇息了。”
“好,你与曾新看好家,剩下的就去会一会一盏茶,也顺便看看这十年难遇的万江院长什么样。”
夜晚静谧得很,萧一躺在床上思索着,一阵熟悉的香味飘来,借着月光,乘着茶香,她鬼使神差般敲响了隔壁陈青的房间。
开门,一道白光刺亮了她的眼睛,她只是没有想到如此耐人寻味的夜晚他竟那样好看。见是萧一他笑了笑:“有事?”
萧一一贯地回笑:“我只是闻到了元井的味道。”
“嗯,是我泡的。”
“这么晚还喝茶?”
“早已习惯以茶入睡。”
“哦?陈公子的习惯还真是与常人不同。”
“听黑衣说是你从神食局偷来的?”
萧一听了赶紧把盯在陈公子身上的目光抽开,眼往别处一瞟,笑了笑道:“早前在捕局是这样,不过我接使长一官时顺带在院后种了些,神食局的元井长势快,想必是开了花的,说不定还结出人参果般的娃娃呢,哈哈。”
“我确是从没见过茶杯外的元井。”他的眸子在这夜里分外得亮。
“带你去好了。”
萧一坐在小坡上看着茶地里的陈青不断的弯腰,起身,问道:“陈公子可能看见?”
陈青抬头冲她一笑:“不光看得见,还闻得尽花香。”
此时牧使的笑倒更显柔情,在这夜里也是分外难得。
他一个腾跳上来,与萧一并肩而谈。
“我总以为你像那少镖头一般,不大说话。”说着萧一盘起腿来。
“我喝元井已有五年了。”
五年?萧一眨眼皱眉,转头而望。
“今晚你泡的元井是哪来的,局里现有的花茶没了,要等新的。”
“从十二总局来时路过神食局,顺带拿了些。”
“可经过人家同意?”
“那到没有。”
扑哧一笑,萧一道:“原来你同我一样,看不出来呀。”小眼睛顿时有了光彩,直往陈青身上扑。见此状,陈青不由笑道:“我与你自然不同,彼时人家正忙,久等不至,我便先拿了,却是给留了信的。”
两人对视而笑。这****愉吗?萧一不知。陈青的笑总是暖如元井淡淡入心,与他谈话也安稳自然,可她心里自是还住着另一人,那人迟迟不走,再见陈青便心生疑惑,这样的难题饶是混世萧一也无法应付,更况案子紧急人命关天,一盏茶也决不能小视,明天的路极可能凶险倍至。乱麻在萧一心中暗长,终成一团又被她吐了出来,还好祸不至深,怕他明日路干甚么,好好品茶便是了。
她不觉笑了,是那么舒服,又捻起一小枝元井,只顾醉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