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分,桃花瓣飘进了坤宁宫。熹宁皇后不无忧愁的坐在铜镜跟前,看了看两鬓新长出来的白发。后宫妃嫔大都青春年少,环肥燕瘦,风姿各异,在皇上面前更领风骚;她却已是美人迟暮,风华不再。这怎个令人不惆怅呢!
然熹宁皇后的惆怅都只不过是一些肤浅的惆怅,矫情的惆怅。凭借她的身份,后宫争宠这个戏码早就太过小儿科了。她的阿御贵为太子,养子阿肆也早早封了王,如今她是母凭子贵,狂妄点说,已经是个准太后了。她可再也不需要勾心斗角,也无需小心翼翼如同个老母鸡般的守着自己的孩子了,如今的她,每日便是些描眉注粉,后妃们时不时的请请安,皇上时不时的光临,以及……
以及今日。每月一次的皇子请安。
看着两个孩子都稳步发展,如日中天,熹宁皇后心里自然是不胜欢喜,然而她也有那么一丝隐忧:相比那短命的郑贵人所出的楚肆,她的亲生儿子楚御似乎总是短上那么一块。从小个头不及楚肆高挑,念书时不及楚肆聪慧,如今政见上也是不及楚肆……若非嫡出长子,恐怕这太子之位都不见得能坐稳。熹宁皇后虽生性善良,对楚肆视同己出,如今却也有些担心楚肆对楚御的太子之位构成威胁——人都是有私心的,不是吗?
皇后这厢正在思考,往事走马灯一般的在脑海中回放,眼前甚至浮现出了楚肆封王当日,她与楚肆彻夜长谈之时,灯光之下楚肆坚毅的侧脸。是的,坚毅。彼时少年郎尚且青涩,堪堪是弱冠之年,却已经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那夜,皇后借着三分酒意,将心中忧患系数倒出。楚肆在典礼上所着的龙纹服饰在烛光的掩映中竟然有一种浩荡的美,让她这个继母在一瞬间恍然觉得,他如今真的已经势不可挡。
他诚然有雄踞一方、天下称皇的能力,却冷静而郑重的对她说:“母后,你待阿肆恩重如山,若没有母后的庇护,阿肆断然不能在后宫这龙潭虎穴中安然成长。母后的意思孩儿明白,孩儿不会同二哥争抢什么,定会辅佐二哥,平平安安。”
从此,他日日花天酒地,活的像个真正的纨绔王爷,他眼底依然有沉着和威严,但却早早浇灭了野心。除了分内的处理一些折子,再无半点锋芒。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容靖王殿下已在宫外候着了,现在传吗?”婢女来报,将她从厚重的回忆当中唤醒。
熹宁皇后揉了揉太阳穴,“传吧。”
……
楚肆在坤宁宫门前遇到了二哥楚御,入宫请安算是个大事,须得身着正装,此厢二人皆穿着朝服,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相似的丰神俊朗。
“我的儿子都长大了。”皇后手持茶盏,满意的看着二位皇子,“往日母后念你们事务繁多,向来是不过多的耽搁你们的时间。今日正值春分时节,也算是个好日子,不妨在宫里逛逛,你们兄弟二人好好叙叙旧,晚上陪母后好好吃顿饭,如何?”
楚肆一听,好巧不巧,偏偏是今日皇后有了这个雅致。他与江柔止定的是午时,按照往常,应当是不甚匆忙,可以回府换身衣服,再从容的去护城河。他正思索着该如何寻个由头得以脱身,楚御却开口了。
“儿臣今日无事,一定好好陪陪母后。四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