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官差、皇帝近卫以及西山寺的武僧一起,终于将歹徒悉数制住。 可是这时候,沈明润已经消失在墓穴之中了。掳走沈明润的不是旁人,正是静能师父。智空方丈也是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器重的静能,竟然是西山寺的叛徒。 沈明章脸色十分焦灼,上前敲打着墓门:“阿檀!” 李家人也十分心忧,李老太太更是差点晕过去。 顾玄嘉走至墓门前,拉住沈明章,目光看到开启墓门的玉璧已经消失无踪。 “不会有事的。”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明章回头,便看见顾玄嘉坚定的神色,咬着牙道:“顾玄嘉,你得将我妹妹毫发无损地带出来!” 顾玄嘉凤眸沉沉:“一定。” 见状,景明帝脸上也浮现出焦急之色:“玉璧被拿走,等于没有了钥匙,朕也不知道如何再将这墓门开启。” “可有当初建墓时的图纸?”周承誉问道,玉白的脸上也难免担忧。 景明帝摇了摇头,图纸连同当初建墓的工匠一起,都没能重见天日。 顾玄嘉面沉如水,看似镇静,微微握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他朝景明帝道:“此处不安全,请皇上和王爷先行回宫,这里一切有微臣,定然会将沈姑娘救出来。” 江陵王站在一旁道:“没有开启的钥匙,没有图纸,不知顾少卿要以什么方法,救沈姑娘出来啊?” 江陵王话语中并无多少关切,反倒有一种微妙的兴奋感。 顾玄嘉看向他,一双凌厉的凤眸迸发出震慑的光芒,无端给人许多压力:“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江陵王差点被他的目光摄住。想到先前他被顾玄嘉抓进大理寺,后面请求皇上,终于放了出来,更加对这人恨之入骨。 “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说话!” “好了!”景明帝打断他的话,“王叔还是先回别馆吧,朕和太后也回宫。这里一切交给顾少卿,只要能将人救出来,朕允你动用任何的手段。” 顾玄嘉神色一正,问道:“炸开墓室也允吗?” 景明帝未曾想到他提出这样的问题,炸开墓冢毕竟是冒犯仙人的做法,他犹疑了一下:“这恐怕过于冒犯了……” 看到皇帝的犹豫,沈明章救妹心切,连忙上前,跪在景明帝身前,恳求道:“求皇上恩准,姑母若在天有灵,定也希望妹妹被救出来。” 景明帝思索了一下,看着沈明章和顾玄嘉道:“好,朕允了。” “多谢皇上,沈家感激不尽。”沈明章感激道。 景明帝将这里交给顾玄嘉,同太后一起下山。下山的路上,没有人注意到后面消失的江陵王。 炸开先人魂魄的安身之所,着实是太冒犯了,然后现在除了这一条计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顾玄嘉叫来手下的人:“去找□□过来,埋在墓门旁。” “是,大人!” 西山寺没有□□,所以大理寺的官差需要下山去寻。一来一回,虽然快马加鞭,还是需要几个时辰。 天色已黑,洛京巡逻的侍卫发现洛水湾有异常,水中和水岸上突然出现了军队,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在岸边烧杀抢掠。 为首则是江陵王,称自己手中握有高祖的圣旨,自己才是真龙天子。 皇宫里灯火通明,朝臣被紧急召见,景明帝坐在大殿之上,神情震怒:“江陵王胆敢谋逆,当真是不想活了。” 他身穿着明黄的龙袍,坐在黄金打造的龙椅上,俯视着下面的大臣,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面色坚定的,犹疑的。眸光渐冷,他登基不久,这帮人倒是各怀鬼胎。 更有大着胆子的人问道:“皇上,那江陵王,为何会有圣旨啊……” 周重尧凌厉的眼神一眯,冷笑了一声:“孙侍郎问得好,这江陵王为何会有圣旨?传位圣旨现在还在朕的御书房,要不要拿来给你过目啊?” 孙坚被皇帝的冷喝吓得当即就跪下了:“微臣……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啊!” 众大臣都被震慑住了,他们是忘了,这位新皇也是有脾气的。 谢吾身为将军,也觉得孙坚实在是不想话。他出列道:“微臣恳请带兵前去将叛军降服。” 周重尧:“好!洛京的军队武力任你调遣,朕等着谢将军的好消息。” 谢吾领命转身出了大殿,走到承天门,谢呈等在门外多时了。 “父亲可是要去洛水湾,儿子和您一同去吧。” 谢吾觑了自家不学无术的儿子一眼,一张因领兵而惯常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好生在家呆着,别去给我添乱了。” 谢呈正色道:“父亲此言差矣,儿子这两年也历练了不少,祖母吩咐我跟在您身后,也有个照应不是。” 谢吾脚步停了一下:“就会去找你祖母,兔崽子!你要是有顾玄嘉一半的本事,我会拦着你?” 谢呈摸了摸鼻子,他父亲就喜欢拿顾玄嘉同他对比,也不知道他结交这个兄弟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不过他脸皮厚得很,半点都没受影响,知晓父亲这是同意了,喜滋滋地跟了上去。 沈明润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睛,感觉后脑勺一片疼痛。她醒了醒心神,想起来她被一个和尚敲晕,带进了墓穴里。 那这里岂不是墓室? 她一惊,眼前漆黑一片,而且一丝动静也没有。环境有些潮湿阴冷。 她摸索着爬起来,却撞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模,是棺材的形状。 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地方,手下传来人体的温度,触感也很柔软。 好像是个人。 沈明润一惊。可是看不清东西,无法辨别对方是谁,难道是抓她进来的静能?静能为何要害她? “你是谁?你是静能吗?” 没有人回答,就在她放弃交谈的时候,一阵热气拂过耳边,一道女声轻轻道:“我来带姑娘出去。” □□堆好,正准备炸开墓门,严筹却突然来了,朝顾玄嘉说道:“大人,江陵王谋反了,还说自己有圣旨。” 顾玄嘉眸中的冷凝之气翻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条线索,对严筹道:“暂且不要点火,走,去小祠堂。” 严筹一愣,连忙跟上。 到了小祠堂,正好看见静能从里面出来, 严筹立马上前拦住他:“静能师父,怎么从这里出来?” 静能退后了一步,阿弥陀佛了一声,十分镇静地说道:“我来检查检查。” “检查?”严筹看向他的目光里全是怀疑。 静能虽然看起来从容镇静,衣摆是却沾染了不少泥土。顾玄嘉看了他一眼,掀唇问道:“你衣服上的泥土从何而来?” 静能低头看了看,讪讪笑道:“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没注意弄上了泥土,让大人见笑了。” 然而,顾玄嘉已经剑指向他的喉咙。 “沈明润在哪儿?” 静能古怪地笑了笑:“顾大人莫着急,沈姑娘自然是给贵太妃陪葬去了。” 说着,他竟直直地撞上顾玄嘉的剑锋。 顾玄嘉眸光一凛,眼疾手快地撤回剑。静能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见了红,却并无性命之忧。 “想死,没那么容易。”顾玄嘉冷眼看着他。 静能“嗬嗬”地笑道:“顾少卿此时才想到这里,不觉得晚了一步吗?” 顾玄嘉眸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带进去!” 静能被押进小祠堂,一言不发,仿佛看好戏一般地看着他们四处寻找。 “入口在哪里?”顾玄嘉右手掐住他的脖颈,双眼泛红,厉声问道。 静能脸色憋得青紫,却一个字都不说。 “大人快松手。”严筹见状,连忙拉住顾玄嘉。 顾玄嘉回过神,才将静能放了下来,后者猛烈地咳了起来。 死人不能开口,但让一个活人说话,大理寺有的是法子。静能终于松了口,指了指佛像的方向。 顾玄嘉让人移开供桌,仔细看了看佛像,让人上前搬开。 “大人,这里有个通道!”严筹瞪大了眼睛,看着佛像后面的隧道。边口很不平整,看起来是最近才挖好的。 “嘿,怪不得这里这么多怪事发生。”严筹一拍脑袋道。 顾玄嘉上前看了看通道的泥土,正是之前发现的。 “走。” 他带着几个人下去了。 通道狭窄,只可容一人弯腰时候的高度,而且异常的昏暗,严筹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顾玄嘉思索着,小祠堂的通道,江陵王谋逆,圣旨,杜十方,沈明润,将这些串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墓穴里昏暗,又是先人葬身之所,她一定很害怕。 顾玄嘉过分的焦灼,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终于穿过长长的通道,抵达了墓室。几人分散开去找,却都面色凝重的集合:“没有发现沈姑娘。” 按照静能的说法,沈明润应该在这里才对,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顾玄嘉神色中浮现出焦急,同往日的沉稳大不相同。 “先出去。” 返回小祠堂中,顾玄嘉走到静能面前,朝他道:“里面没有人,你究竟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静能脸色呈现出惊愕的神色,口中喃喃地道:“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顾玄嘉皱眉,朝严筹道:“去,把阿大叫过来,顺便让红羽带件沈明润的衣裳过来。 这天晚上,洛水湾岸上的百姓,看到洛水湾里火光映天。漆黑的夜空被点亮,水面泛着水波,搅碎了倒影中的火把的光。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军队,布满了河岸和船上。 为首的人骑在马上,从护从那里拿过一只火把,照亮他野心勃勃的面孔。 江陵王面对着洛京,眼中盛满了狂热,高傲地抬着头颅道:“本王手中有高祖的圣旨,圣旨中写明了,本王才是那个继承大统的人。我皇兄和皇侄,将咱们大宣朝的江山鸠占鹊巢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位了! “今日但凡跟着本王攻进了皇宫,都可论封行赏,飞黄腾达!” 回应他的,是震天的吼声。 谢吾一身戎甲,骑在马上,坚毅的双目看向洛水湾方向过来的军队。 洛京虽然有城门,但是洛水湾却直接伸到了洛京城里,难以提防,才让江陵王钻了空子。好在洛水湾地势较别处低,若是将其困住湾中,未必没有胜算。 谢呈看着过来的人,啧啧了两声道:“都以为江陵王荒淫无度,不学无术,没想到不声不响地干了票大的。” 谢吾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枉他一世英名,怎么生出了个这么不着调的儿子。 接收到老爹的视线,谢呈略微收敛了一些,正色道:“已经过来了,咱们迎战吗?” 谢吾沉下一口气,朝他的参军道:“传令下去,全军迎战!” “是!” 两军交战,附近的百姓听见动静纷纷收拾包袱,离开房子,往别处去躲,生怕被不长眼的兵器殃及。一时间,街上路上,到处是逃亡的人。走散了的孩童坐在角落里放声大哭,而周围的人顾着自己的性命无暇顾及。 战事足足持续了一晚。谢吾终于领着军队将江陵王逼退到湾中。 江陵王到底是绣花枕头一个,不会武功,和谢吾对上了几招就败下阵来,退居后线,让手下的将领和谢吾对了上去。谢呈看他在手下的护卫下就要离开,眼珠子一转,握紧缰绳,调转马的方向,竟然带着一小队人马突围了过去。 谢吾眼角余光看见谢呈去追江陵王,不由得暗骂了一声小兔崽子。可是面前的敌军出手凌厉,不得懈怠分毫,令他分身乏术。 谢呈到底出身武将世家,虽然平日里不着调,可是身手却一等一的灵活,很快追上了江陵王的马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精准地刺中马儿的后腿。 马感到疼痛,血流不止,后腿一瘸,前腿向上抬起嘶鸣,想要将江陵王甩下来。 江陵王未曾料到变故,差点从马上摔下:“你这畜生,竟敢给本王发疯!” 他不由得更加握紧缰绳,谁知换来马匹更加疯狂的举动。身边的侍卫随从也慌了神,想要去救江陵王。 谢呈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个手势,跟着他的士兵立马上前纠缠住那些侍卫,将江陵王困在中间。 江陵王不敌马的蛮力,被摔了下来,翻了个身缓冲过后,正要从地上站起来,却被策马上前的谢呈抓了个正着。 谢呈的刀搭在他的脖子上,表情颇有些吊儿郎当地道:“王爷您可让我逮着了,把你送给皇上,肯定要赏我许多东西。” 江陵王没想到自己会载在一个二十来岁的谢呈手里,他记得这个谢将军的儿子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又听他说赏赐,心下顿时有了计策。他笑道:“谢小侯爷想要赏赐,不如助我一臂之力,待我登上皇位,必定给你数不尽的宝物,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谢呈听完之后,在江陵王期待的目光里摇了摇头:“王爷,您看我,出生在将军府上,我老爹又受皇上器重,我国的还不够荣华富贵吗?” “你,那你想怎么样?本王警告你,我才是真龙天子!”江陵王被拒绝后暴怒。 “你说你是真龙天子,证据呢?圣旨呢?不妨拿出来看看啊!”谢呈挑衅道。 “呵!既然你不信,本王就给你看看。”江陵王从怀中拿出一道明黄的圣旨。谢呈正要去接,却有人先了他一步。 转头一看,正是他爹。 谢吾展开圣旨一看,面色凝重了几分,看向江陵王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存疑。 江陵王冷哼了一声:“这下清楚了吧,这皇位本来就是我的。” 谢吾威严的脸沉了一下,重重地冷哼道:“得了吧,王爷恐怕眼睛不好,拿着一封假冒的圣旨就想糊弄旁人,真可谓胆大包天!” “你......”江陵王惊怒地指着谢吾。 谢吾朝手下命令道:“将叛贼江陵王带走,等候皇上发落。” 江陵王被带走,本就不敌对方的军队更加陷入低迷。 谢吾用洪钟一般的声音朝他们道:“你们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投降归顺,还有一条活路。” 江陵王的部下们面面相觑,在死与生的抉择里,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天空中微微泛起一丝光亮,朝阳给水面洒上了灿烂的光辉,谢吾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伸手一把抓住了刚想偷溜的谢呈。 “往哪儿跑?” 谢呈讨好地笑道:“这不是没有危险了吗?儿子自然是回去向祖母禀报了,也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顺便,回去把觉给补回来。 洛水湾岸上一家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楼,二楼一个房间前面站着一人一狗。阿大着急地扒着门,黑黑的鼻头凑在门缝里嗅着,口中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顾玄嘉一脚将门踢开,跟着阿大进了房间里。床上放了帐子,只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躺着的纤细身影。 他心中一动,快步走向床边,撩开帐子,床上躺着的赫然是沈明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