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阁,成百上千的文臣们扎堆左等右等,从寅时等待到了辰时,傍晚余晖从额头划过,都未等到文皇帝。
文臣们心惊胆战。
无不担忧,莫非文皇帝当真支持汉王爷?!
而眼下。
由着侯公公出面,表达了文皇帝对萧仪和夏原吉的评判。
文臣们以为,陛下定当对赵王爷和汉王爷严惩不贷才是,否则,陛下何以服众?
真当他们这些文臣手握的史笔不敢挥墨吗?
只是。
文皇帝的话语顷刻间冷了文臣们的一腔热血,顿时如临寒窟。
“陛下有旨,萧仪、夏原吉为朝廷鞠躬尽瘁,只是屡次以下犯上,有功有过,功过相抵。
再者,此二人皆为户部大臣,随意点评朝廷大事,实属不该,此乃失职在先。
朕念旧情,命二人亲属每年领三品官员俸禄,并予厚葬,汉王本为监国,自有评判,不予惩戒。赵王扣除俸禄,免去亲王仪仗,罚为夏原吉守陵一日。”
侯公公言辞清冽,正色脚下的一众被惊愕的文臣。
什么?!
汉王免罪?!
夏原吉和萧仪功过相抵?
文皇帝这一句念旧情,直接让文臣们把火气憋在了胸腔,有口难言。
户部有户部的考究,只是以朝廷名义来劝谏,怎的就成了以下犯上了?
莫非,这文皇帝有意支持汉王?
要迁都?
文臣们暗叫不好。
“诸位,我等在这里死谏汉王,也不如见陛下一面,诸位可知为何陛下不见我等?”
文渊阁大学士,兼内阁的杨荣扬言。
见是杨荣开口,文臣们皆是有了主心骨,开口问,“为何?”
“是啊!杨大人,你是大学士,你与陛下待得最久,能否说说为何陛下不见我等?”
“当真我文臣死,不如亲王死?!朝廷就是如此道理吗?!”
“……”
见文臣们如此义愤填膺,甚至都不修缮自己的措辞,可见是气急败坏了。
“诸位可知皇命难违?”
杨荣不紧不慢的道:“陛下对此事自有定夺,且诸位一言一行皆为絮乱,陛下如何见诸位大臣?诸位弹劾汉王,说汉王不守朝廷规则,擅自使用白银,将宝钞制度弃之不顾。
河南山东不下雨。
说海禁取消。
又说主张北迁的汉王,当斩。
陛下成日要处理的兵部要事不胜枚举,天下大事不只是有朝廷这些琐碎,如此絮乱,诸位大臣,陛下又当如何见尔等?我杨荣自是抵制北迁,以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伤国本……可见诸位仍困惑其中不可自拔呐。”
闻言,诸位文臣们也是经过科举、考核一步步走上来的,自然不蠢,稍被点评一下便脑海一闪。
认为有理。
‘对对对,杨大人说得对。’
“是啊!我等无头苍蝇在此处,谁见了不心烦意乱?何况是忙如陛下呢?”
一位胸前纹着白鹤的大臣拍了拍脑门,暗叹称是。
立刻有文臣再度发言,“相较于其他的朝政之事,现如今是北迁一事最为荒诞,所以,公孙以为诸位大臣当死谏不北迁,并商谈燕地被草原各部侵扰的对策才是。
如此一来,汉王又如何能在陛下耳边再煽风点火?又如何主张北迁?
何况,汉王监国以来有多少的纰漏?数得清吗?要么汉王下场,要么我等文臣死谏!不共戴天。”
文臣们的喊声越来越大,和汉王有仇怨的不在少数。
起先,文臣们还忌惮这位生性怪癖的汉王爷。
只是随着人多了起来,文臣们以为法不责众啊。
你汉王能面对朝廷的万千文官大臣吗?!
这其中有没有文臣们假公济私的恩怨在其中。
也是有的。
汉王京察收了这么多银两,不仅不手下留情还比以往京察更为严苛!
有的连降三级,更有的连降成庶民,今日前来的文臣都是残留下来的文臣,还有很大一部分的文臣都告老还乡了。
如若说耄耋之年,从朝廷告老还乡,那可谓是荣归故土。
可有的文臣,穿的破破烂烂还是而立之年就告老还乡了,岂不是遭解放友邻诟病?
更甚者,某些刚刚替补的文臣因为芝麻小事也被送回家了,更有的被打入大牢,刑部。
此次京察,较为以往京察,更为严苛百倍有余。
弥留下来的文臣,多数和之前的文臣们都多有交集。
甚至,有的还是亲兄弟,亲父子!
如此以来,对汉王的敌意也就更大了。
再者,这监国本是太子朱高炽的要职。
终究,这天下还是太子的,他们文臣作为太子的班底,未来储君的助力,岂会希望汉王这么个不学无术,整顿不好朝政大事的人坐在那个位子上?
所以,就死命针对。
“不错,汉王如此劣迹斑斑,还监国?这道理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我等先弹劾汉王北迁一事。”
文臣们的主心骨立刻找到了,这就准备回府手提狼毫,将北迁的得与失,和汉王的短浅写明。
见文臣们皆陆续回府,杨荣称是点头,“诸位有如此考量杨荣自然欣慰,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闻言,文臣纷纷称是,‘杨大人说得对,不愧是文渊阁大学士,对付汉王,就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北迁一事,已经足够汉王吃一壶的了。
有着文臣们死谏,文皇帝必然需要左右衡量,胜利的天坪必然倾向于他们文臣,汉王就等着身败名裂吧,出错了也没关系,反正法不责众。
除非文皇帝也想北迁,否则,汉王必败,赢面很小。
只是一夜过去,清晨时分,弹劾的奏折便鱼贯般入了内阁,堆积到文皇帝的案桌上,文臣们言辞犀利,笔如利刃。
从得失到汉王劣迹斑斑,何等尖酸刻薄全都涵盖奏折之中。
见到如此之多的奏折,文皇帝已经不问可知是文臣们的弹劾奏折,他心里计较。
北迁也是朝政大事。
甚至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国家大事!
除了战事,便是这北迁一事最为重要了。
级别之高,难以言喻。
任何臣子都有谏言的资格。
文臣们纷纷谏言,文皇帝很开心,这意味着这件事大臣们是真的考究过的。
只是,这些文臣们的语气,文皇帝不喜欢。
随手摊开一本奏折,源自于户部三品大臣的谏言,其中讲清了利害关系,标注了人文风格的不同,所以北迁百姓实属天方夜谭……
文皇帝倾然合上奏折,眸色内敛墨色。
“笔墨。”
文皇帝静坐于堂间,身侧侯公公提起狼毫,磨好桌上这方的玛瑙龙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