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四年二月,天气乍暖还寒。
正是春播之时,山东大地,一片农忙景象。
阳谷县西南的独龙岗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金堤河从田间穿过,沿河的官道上,正堵着上百条手持棍棒的黄衣汉子。
这群汉子皆是彪悍青壮,虽然队形松散,却都肃然而立,腰背挺直,隐隐有军士之姿。
在他们前方,立着个白马锦袍的骑士,身子长大,神情桀骜,看着年纪也不大,竟是个年未弱冠的白面郎君。
那年少的郎君好像在等什么人,皱着眉头玩弄手里的马鞭,忽地在马上直起身子,喝道:“给我挖!”
“得令!”
一声吆喝,便见四五条汉子提着锄头走了出来,径去挖路边的一块石碑。
那碑表面斑驳,对着人群的一面刻着个‘祝’字,另外一面却是个‘扈’。其下还有一些小字,被风雨吹打模糊不清了。
几个人很快刨出石碑,在那小郎君的指点下,朝西走了几十步,又挖坑准备重新埋下。
这时就听西边一阵喧哗,不远的树林边上,转出了一大拨村汉来,也都提着棍棒粪叉,气势汹汹涌了过来。
这群人足有两三百之多,人数是黄衣汉子的好几倍,但老弱混杂,衣服也是杂色的,虽然人多势众,却乱糟糟毫无齐整之态。
人群前面,也有一个骑红马的后生,二十出头年纪,身子健壮,相貌敦厚。
红马后生正和大队同行,望见前方黄衣人在埋石碑,顿时大怒,当先纵马冲到跟前,指着白马郎君喝道:“祝彪,你在作甚?”
那叫祝彪的白面郎君向他身后看了看,失落道:“我那三娘妹子没来吗?可惜,还想和她切磋切磋武艺呢!”
摇摇头,又一脸轻蔑道:“扈成,咱家约你家来谈田界之事,你家人迟迟不到,我还以为你们默认了,就替你做主,先移了界碑。”
那扈成怒道:“岂有此理,这界碑竖立已久,你我两家从无争执,为何近日要横生事端?”
祝彪笑道:“来龙去脉,前次我父已经与你家太公谈过。五年前河水大发,我两家靠河田地尽被淹了,其后水退,便重立了这界碑以分田界。”
“不过近日我家找到了凭证,原来一直被你家多占了六十步,这南北一趟来去,就是二三百亩好田地。我祝家也不向你讨要这五年的收成,只要将此碑移回原处,你我两家还是好乡邻。”
“祝彪,你祝家欺人太甚!”
扈成大喝一声,勃然怒道:“黑白是非不由得你们祝家一张浑口胡说。田界之事,绝无可谈,速将界碑填回原处!”
祝彪不屑道:“我要移碑,你扈家能怎地?”
“你……”
扈成气紫了面皮,对身后一挥手,喝道:“给我抢回界碑!”
良久,却不见有人应声。
扈成回头一看,自家跟来的佃户在祝家庄客面前都畏缩不前,被噎的差点掉下马来。
“哈哈哈。”
祝彪长笑一声,道:“让我移回碑去,也不是不能允你,只要你家小妹愿意下嫁与我,我祝家可以将碑往东再移三十步作聘礼。如何?”
扈成怒道:“呸,我家小妹岂能嫁与你这种奸诈薄情之徒。”
祝彪闻言大怒,从庄客手里接过一条杆棒,招手道:“扈成,无胆鼠辈!既不敢争斗又不愿退去,徒逞口舌之利,算什么好汉!来来来来,阿爷与你机会,跟我一战,赢了便让你移回界碑!”
“好!便应了你!”
扈成也拽过一根长棍,拍马向祝彪杀去。
双方庄客都退到田里,让开道路助其争斗。
二人在官道上你来我往冲了三五合,又盘马战做一团。
只见棍棒相交,喝呼连连,都使出平生所学,把手里器械抡的水泼不进,拼得砰砰作响。
众庄客看得眼花,纷纷喝彩,为自家主人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