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木架子上昏死的陆侍郎,出了审讯厅,红河快步迎上来,低声道:“公主,三公主还在殿外跪着。”
秦章仪默默深吸一口气,扶着红河的手道:“出去看看。”
快步走出去,夜风阵阵,跪在地牢外的身影瘦小羸弱,身上黑衣猎猎作响,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她轻叹了一口气,走近道:“好姐姐,跪什么呢?咱们都是姊妹,哪有姐姐跪我的道理。”
秦青阳抬起头,露出和她七分像的容貌,眼底一片冰凉鄙夷:“我可不如妹妹,好妹妹,和太监睡觉的滋味如何?”
身后红河倒吸一口凉气,秦章仪一愣,转而笑道:“还不错。”
秦青阳被她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唇边渗出一丝冷笑道:“你还真是随了你母亲,天生放荡,什么三尸五鬼都能往床上勾!亏你还是一国公主。”
秦章仪不以为意,只是轻笑道:“生逢乱世,所求不过活着罢了,姐姐倒是要气节,可如今去蛮夷之地和亲的又是谁呢?”
“你!”
秦青阳一口气上不来,气闷已极,似是不敢相信一向明媚的她这般同自己说话,道:“那也比委身太监要强!你为了逃避蛮夷求亲,竟求了谢千户,倒还真是聪慧。”
“不聪慧还怎么活命呢?”她这般说着,将身上的外套略往上拢了拢,当真是毫不在意。
秦青阳又气又羞,忽的手指一伸,指着满宫上下的白绫白锻,瞪着她道:“父皇殡天不过一旬,你们就在宫里这般勾结,不怕夜半父皇来找你们吗?况且父皇生前最疼爱你,如今你就是这般给父皇守孝的吗?”
“找我?”秦章仪冷哼一声,妩媚的凤眸如今尽是冷然:“他尽管来好了,我也正想问问,他这个皇帝怎么做的,八王之乱,皇子大臣在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朝局动荡,后又丢了理都,被番邦打的节节败退,现在竟要用和亲来稳定朝纲,他倒好,一死了之,而今一国无君,要不是谢必安力挽狂澜,现在,哪里还有你三公主在这里陈词的机会。”
此话一出,眼见着秦青阳一噎,嘴唇翕动颤抖着,梗着脖子似乎还要辩驳,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她一敛眉,笑道:“姐姐今儿来,所求为何?”
“怕不只是来指责唾骂我的吧。”
“这…”不知想到了什么,秦青阳那张义愤填膺又倔强的脸庞忽的柔软下去,展现出一丝小女儿家独有的娇羞之态,她别开脸,因着刚才口不择言,说了那番过分的话,如今再开口便羞赧生硬了几分:“怎么说我俩以前也好过一场,今儿这局面咱们都心知肚明,是我替你去和亲,这辈子你欠我这一遭儿,我别的不说,不会说,也不想说,只希望我离开后,你看在顾云阔是你未婚夫的情面上,对他好些,别让谢必安明里暗里害他。”
秦章仪眉毛忽的一挑,还没说话,身后的红河就冷冷道:“如今兰章公主的未婚夫是越骑校尉魏长青,可不是什么骁羽营统领顾云阔顾大人,三公主切勿失言。”
秦青阳心头一跳,抬头看主仆二人俱是眉眼冷冽如霜,像极了修罗殿居高临下凶神恶煞的罗刹,心下瞬间了然,骤然低下头,惊惧慌乱道:“是我失言了,是我失言了。”
秦章仪冷脸听了这番话,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小身影,冷冷吐出一句:“我会的,你回去吧。”
说罢不待秦青阳反应,丝毫不停留,转身又进了地牢。
秦青阳愣怔在原地,注视着她红衣蹁跹的背影在视线中缓缓消失,不明所以。
而今秦章仪是谢必安的人,自己自然是不敢多问的。
但她一向了解秦章仪为人,答应的事她素来会做到,可也不敢相信,秦章仪就这样轻飘飘答应自己这略显过分的请求,这般左右想着,揣着满腹疑心,她也只好忍着膝盖上尖锐的疼痛,惴惴不安,七上八下的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