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女星会出现在这里,是任谁都想不到的,既然想不到,自然就无从说起了。
其实,现在正是简灵儿演艺事业最忙的时候,而她无暇顾及事业,并且会神奇的出现在这里,也完全是因为轮椅上坐着的,她的曾祖母。
她是浙杭人,而她的曾祖母是咩城人,这里是曾祖母的家乡。
她的曾祖母已经92岁了,还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谁都知道,老人的时日已经不多。
在难得清醒的时候,阿太说了一句,她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够落叶归根,想回到家乡咩城龙归庄,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
于是,简灵儿就抛开一切,陪她回来了。
龙归庄,现在叫龙归社区,不管以前怎么叫,现在怎么叫,“龙归故土”的字义,都注定了它是个让简灵儿一看就会觉得难过的名字。
而且此行还很不顺利,她们才回来刚安顿好,就遇到了百年一遇的超强台风,被困在家里好几天出不了门。
今天难得台风过去,天气好转,她也才得以推阿太出来透透气。
当她们一行三人散步路过这个静谧的居民小公园时,就听到那位于公园角落边上不起眼的黄色小楼里传出来的阵阵欢笑声,小楼外面还围着不少人。
在她心生好奇之余,全天都处在痴呆迷糊状态的阿太,在听到那丝竹之声后,呆滞的眼中竟然焕发出了一丝神采,突然兴奋的拍着轮椅的扶手示意要过去!
于是,简灵儿就赶紧推着她过来了。
这一过来不要紧,往里一瞧,简灵儿的下巴瞬间就惊到要脱臼!
入眼,先是见到里面满满当当坐着将近六十位喜笑颜开的老人,都在听坐最前方的一个带着墨镜,手持一把板胡的年轻男子唱戏曲,里面是茶香四溢,场面气氛是热烈至极。
再看那把板胡,在他的手里就如有神般,来回推拉之间,情调轻佻、诙谐又活泼有趣的便音乐扑面而来,让人顿时头皮发麻!
不仅如此,在曲子的本身旋律之外,她竟然还好似听到,有像是划桨摇橹的“吱呀”声,水浪的“哗啦”声,穿插夹杂在旋律里面。
“好......好厉害!”
刹那之间,她的呼吸都不由屏住了,心跳猛地怦怦加速。
而尚未等她感叹一句“民间大有高人在”,就在此刻,苏白也正好是唱到烂大鼓登上花船,踏上船头站稳后整理下仪容仪表,和花船的老鸨肥婶打招呼的对话。
只听苏白口中唱念道:“等我踏上船头,胡为双脚企稳,长眉罗汉攰观音,叫声肥奶婶:肥奶婶!”
边奏乐还要说唱的期间,他居然还能抽空敲了下桌子踏了下脚,模仿出登船踏板的音效。
在让屋内全程沉浸式感受着观众身临其境不禁发出惊叹声的同时,刷新简灵儿世界观的时刻也就此上演!
“哎呀,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烂相公你来了呀......”
苏白的声音秒切成了花船老鸨肥婶,屋内听众顿时就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而简灵儿是整个人都吓傻了,比见鬼了还见鬼!
“这!!!”
“他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简灵儿崩溃了。
所谓的秒杀,就是只需要一秒!
其实她不太会讲粤语,也听不太懂苏白在唱什么内容,只听得明白登船什么的......
但就那个声音的变换,跟他具体在表诉什么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不仅是从略显猥琐的年轻男子声变成了中年妇女的声音,竟然还......还拖拽拉长带点娇嗲......
简灵儿顿时浑身寒毛倒竖,身上才涌起鸡皮疙瘩都在一颗颗的炸裂开来!
听他念唱几句后,马上又听他切换了一个更年轻的女子声音应和。
不明就里的简灵儿再也按捺不住了,连忙问身旁的保姆阿姨道:“王姨,他这是......在唱什么?”
保姆王姨是香江人,她是会粤语的,只是她也已经瞬间就听得入了迷。
简灵儿一连问了三次,直到她用力扯了扯保姆王姨的衣角,保姆阿姨才猛地回过神来。
“噢噢噢!好像是在演两个人吵架,是男的要找女的借钱,但女的好像不肯借......”
王阿姨半眯起了眼,边听边“同声传译”起来。
“女的在说,哎呀,难为你说借,还借得那么心伤,你张开嘴我就看到你那条肠了!你以为我当初真的要跟你上岸啊?骗你的,跪倒喂猪全是看在钱的份上啊,你没钱过来谁认你是相好啊?噗......”
王阿姨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喷了出来,那婊子无情的话语都不能说接地气,是已经直白到贴在地上了啊,又连忙“咳咳”一声,强稳心神继续翻译:
“难道你不知道......不知道我们鸡的心肠就是跟铁一样的吗?你有钱的时候来,那你是我情郎,没钱你还来?那你就赶紧给我滚蛋,我现在有个师爷罩着了,你激怒我,我就送你上公堂!”
“男的很生气,呃......爆粗口了。”
“说什么?”
“粗口......”
“翻!”
“......男的说,嗬?送我上公堂?你立什么,呃,你立什么叼......叼案啊?”
“女的说,我就说你白嫖......”
“噗!”
简灵儿也忍不住笑喷了出来,又着急忙慌的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保姆王阿姨也急啊,她好想看在边拉板胡边唱歌的苏白来着,太秀了啊!
但由于他说唱的节奏太快且信息量巨大,为了翻译,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竖起耳朵全神贯注!
“男气急说道,别以为你现在有师爷就了不起啊,说到打官司,我还占地利呢,我说出来都怕吓死你啊,我老爸,是当知台的!”
“在衙门里捡马屎啊?噗,咳咳......”
“我阿叔,做布政!”
“恃着有条雉鸡尾啊?噗!”
“我大伯父,是能打的大将军啊!”
“在衙门里打更和扫地吗?”
“我大哥,南海县令!”
“噢,拉板子的。”
“我弟弟,是河泊所,管住你了吧?你就别嚣张,要是不给我钱,我出张花票悬赏,类似江湖追杀令就干掉你,就问你给不给!”
“那女的不怕,说,你就别吓我,激怒我,我现在就叫师爷出来!当初以为你是大财主,原来你只是个滑头光棍装有钱的行商,纸扎的冬瓜里面没有瓤,让我师爷知道的话,保证打得你一身伤!”
“男的又爆粗口了......”
“翻翻翻!”
“......我也听不懂他骂了什么,然后男的说,你真的是太无稽,枉我当日对你的好,记得你那年你患病,我为你奔劳操持到腿瘸,大夫就请了几十位,五两银子一剂的药就吃了五百多剂,吃的时候还要开胃,燕窝鱼翅还有炖羊蹄,每天早餐你要喝碗三及第粥,吃得多了又说味道淡西西,我又龙眼干肉煲薏米,我何曾有半点把你难为,把你难为?”
“那个时候,你就叫我来发誓,说就说要跟我到底,死都要跟我回家,原来你是空口白话无潭底,花言巧语变花鸡!”
“激怒我?我就拔刀仔,锯掉你的发髻割你的......割你的葫芦仔,刮你的花容变做......变做......嗨!”
翻译王阿姨都崩溃了啊!
什么是葫芦仔,什么是嗨,看简灵儿那“咻”一下就从脸红到脖子根的状态,就知道她是听明白的了......
但其实夹杂着粤粗都还好啊,主要是王阿姨很多东西是自己听得明白,可根本就翻译不过来,这戏曲的演唱节奏实在是太快。
并且他的这种快,还跟你一个八拍能念多少个字是无关的,种花文字之博大精深在这一刻简直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是一个词语可能就是一个典故啊,对于完全不懂的人,没几百个字都跟你讲不明白,想要同声翻译,属实是太为难她这个保姆了!
而这一切,还全都只是一个人,拿一把板胡,就全给演绎了出来。
真真正正的,一个人演一台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