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大院。
平日从仆人的忙碌中可见富贵的大院中,花圃不再有人修剪,廊道不再有人打扫,就连一向不会熄火的灶房中,也不见了炊烟。
蔡家所有的家仆、下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战战兢兢地在大院主屋前列队,低着头,时而望着地面,时而看向身边的人
二月份的天气,温度仍未转暖,但外界的温度在寒冷,也不及主屋中渗出的气息寒气逼人。
自从下令将齐千六沉江,蔡元京就一直静坐在主屋中,直到徐开地扣下了蔡元京派出来接阿明那几个家仆的消息传回来,他转为起身来回踱步,一整宿未曾合过眼。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个先前纠结尚未问题,他还是太过小看自己的这个对手了。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将主动权交出去了?能够打下这份家业,他蔡元京曾经又何尝没有过那股破釜沉舟气自横的热血?
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让几个外来人和一帮穷哈哈戏弄与股掌之间?难道他真的老了?
即使他再不想承认,可终究是要接受这个事实的,当初在受到漕帮那些人的威胁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而是想到了事情一旦处理不好,会对他们这个家族带来多大的灾难。
这屋子里,他的三个儿子,六个女儿,还有五位美妾,该如何自处,又或是落得如何下场。
毕竟如今眼前的这一切,包括他们住着的房子,耗费了他太多的心血与光阴了,他已不再年轻。
现在,他的神态依然还能够保持沉静,恍惚间转身,他脑海中浮现出家里的山珍海味、美妾、绫罗绸缎、大箱大箱的金银珠宝......想到家中美妾、儿女、亲朋好友逢迎讨好时,眼巴巴仰视着他,而他就以一句“整个应天府,还没有几件我蔡元京办不成的事”应付之,所有人都会露出欣喜和信任的表情。
破碎的画面终究是要逝去的,蔡元京枯黄的脸色也有了些少好转,“打起精神来,你与那些黄毛小子的较量现在才开始呢,你不过是输了第一场,这场比斗显然不可能是一场定胜负的,接下来这两场,还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如此告诫自己,让自己从新振作起来,来回踱步的蔡元京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走出到门口,朝最得意的儿子招了招手,“永年,你进来一下。”
“年儿,你确定我们家里的那几个家仆都还在那个叫徐开地的小子家中?”蔡元京将儿子叫进主屋后,波不急待地问道。
“可以确定,我当初就怕他们耍无赖,在我们面前使市井无赖那一套,就派了人偷偷跟着他们,他们进了徐开地的屋子后,就再没有出来,我们也没有想到,他徐开地会做得这么绝,竟然直接将他们囚禁在了屋子中,一个人都没有放出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这次我们要对付的人,不再是那帮没有脑子的苦工。”蔡元京果断打断了蔡永年的话。“根据齐千六临死前所说的,他确实还有一个同伙,现在还在徐开地手中,而且他还将齐千六其他的手足都带回了家中......”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盯着蔡永年,再问道:“据你的观察,他们这个屋子中,最多能藏多少人?”
“半亩地的屋子,若是没有提前准备,以他们的条件看来,加上关着的十多个人,正常居住应该就是二三十个......阿爹,你是想?”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我们要怎么做?”
“这种事情,你没有经验,让你大哥去做,你告诉他,就说传的顺元商行赵家的话,将城东区域和城北区域,所有的市井流氓都找来,赵家人要雇佣他们两天,帮着办一件事情,每天十两银子,还管他们吃住,最好是要那些进过大牢见过血的。”
蔡元京迟疑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改了一种说法。“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今明两日,盯紧那家伙这段时间的动静。”
“阿爹,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蔡永年脸色变了变,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不过这一次,他并未受到责罚。
“没错。”蔡元京走到了儿子面前。“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是不利,我们已经错失一个机会了,事到如今,既然他们想要斗狠,我们就只能比他更狠,今日务必将所有人手召集完毕,明天夜里子时我们就动手,还有,这件事情,势必让赵家嫡系掺和进来,这个也是你来想办法。”
“明白。”
“为父都还没说完,你明白什么!”蔡元京大手拍在蔡永年肩头上,瞪大眼珠,沉声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必千里亲为的,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做完事情立即回家,府厅的刘大人,他是个油盐不进的臭石头,一旦出了什么事情......”
“知道了,阿爹。”
......
临近黄昏。
天昏欲暗,日薄西山之后,能够清晰感受到气温的下降,冷风重新开始主宰这片大地。
蔡元京那边,这会儿正忙得天昏地暗,徐开地这边,却是截然相反,昨日他吩咐下去的说话,李江东都已经一一照做了。
看着齐千六这些手下的事情,虽然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插曲,接应王虎回来的事情,也是莫名其妙地就完成,唯有分粮的事情,他是办得最为漂亮的,漕帮的苦工们领了粮,无不是欢天喜地。
这会都回到了家中各自去庆祝,就算比上春节、元宵这种重要节日,都还要喜庆,徐开地这个外来的新户的屋子中,当然也不例外。
他说要设宴请客,并不是说说的。
一切的话,都落到了实处,按照徐开地早已经交代清楚的,漕帮的兄弟,在城中的屠户铺子里,买了一整头猪。
他们要请的,还不只是漕帮中的兄弟,还有他们这个屋子附近的街坊邻里,想来他们这个屋子,易主之后,还没有正式进宅,请过附近的街坊邻居吃饭,这些日子下来小,相互之间平日早晚都会见面,却是叫不出对方的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