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他们几个被带到地上,又被分别塞进了马车,一路兜兜转转,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知道下马车的时候,天都亮了。
一夜颠簸流离,莫说是中了软筋散,就是没中软筋散,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好在他们几个人都不是一般人物,头脑还都清明,只相互搀扶着,被那伙子匪徒驱赶着从一处小门进了一处地下的暗窖。
那起子匪徒把他们锁进地窖里,就左右招呼着走了。
苏瑞颠簸了一夜,暗自调息之下,倒是有了些力气,只四下打量,只见这地窖里还有四个身着绫罗的人物。
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还有两位一老一少两位夫人,想来被抓来都有了些日子,见到人来,也不言语,只呆在自己的角落里静默不语。
苏瑞正想着可要上去询问些情况,却看到虞素走了过来:“苏女侠,我摸到此地墙上篆刻的标记,是火。我在想,是否和袄教有些瓜葛。”
苏瑞曾经受命探查过江湖大小消息,知道虞素所说的袄教是指一个以火为尊的教派,在西域颇为盛行,突厥,回鹘等国都信奉过。
她好奇地问道:“虞真人的意思是,这里和安西中的势力有所联络?”
虞素摇了摇头:“安西都护府统治西域之后没有禁止宗教,故而此教颇为盛行,单凭一个袄教,实在是无法断定就和安西的什么势力有联络。”
她皱着眉,似乎是在沉思什么。苏瑞安慰道:“真人何必费心多想,如今咱们不过走一步看一步而已。若是真人无事,也可学瞿先生休息一会儿。”
虞素摇了摇头:“我只怕咱们没有休息的时间。”
她起身来,拍了拍苏瑞的手算作安慰,便走到一边去了。
苏瑞却心下大骇,那虞素借着拍她的手的机会,竟然将一枚药丸递到她手中。
她轻轻闻了闻那药丸,只嗅到一股草药清香,想来她和虞素现在是一条藤上的蚂蚱,虞素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害她。
于是,左右看看无人在意,她便借着袖子遮挡飞快地将那药丸含进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她暗自调动内息,只觉得似乎又有内力流转——这东西能解软筋散!
她回头看虞素,只见虞素已找了个地方打坐起来,知道她不想惹人注意,也就不多声张,只暗自调息。
苏瑞这一调息入定,便不知多少工夫,再睁眼时却是十分欢喜。
原来这一番阴差阳错之下,她再调动内力,只感到任督二脉分外通畅,周身一阵轻快,功力流转之下,却是更胜从前。
折知琅见她醒了,忙凑到她身边来:“瑞姊,你可算醒了,担心死我了!”
看他这副模样,苏瑞不禁摸了摸他脑袋:“我没事的。”
她还要说什么,却见虞素走过来,将一个瓷碗端给她:“刚刚有人来送了吃的,吃点吧。”
她低头接了碗,暗自反手一抓,扣住了虞素的脉门,分出一丝内力向她体内探去。
那内力流转得颇为轻易,只在迫近她心脉时遭受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内力反扑,她神色一变,将内力收了回来,只盯着虞素。
虞素面容一如往常,无悲无喜,被苏瑞这么来了一下,也不为所动,只淡淡道:“苏女侠,咱们现在,可不是挑剔吃食的时候。”
苏瑞大感疑惑:一个毫不会武功的人,身上为什么要带着一种对习武之人起作用的灵丹妙药,又怎么会有一股如此强劲的内力留在她身上?
但这些比起当前都不算太重要,她只低头吃东西。
瞿先生已向那几个先被关进来的人询问过:
这一家姓梁,是儿子正考取了功名,要带着一对老父母和自己的夫人前往外地赴任,因赴任催的有些急了,才走的龙王湾,就在船上被抓住了,已经被关了两天。
同行的还有几个男仆都被派回去找留守的家人要赎金去了。
折知琅小声地道:“我叫了船家逃生,他们必然有人上岸去找官府的,咱们不必着急。”
瞿先生却皱了眉:“我看,即使是官军来了,也未必有用。
一则,这里地处三省交界,职责不清,难以管辖;二则,此地易守难攻,那些民兵厢军也未必打得过这起子江湖人啊。而且……”
他摇了摇头,“这起子人如此猖狂,只怕还与官府有所勾结。”
宋朝制度,内重外轻,地方上的军队强悍者都选入中央,编为禁军,受皇帝的调派。
地方上只有厢军民兵用于治安,“一旦寇来,凭陵莫能御。”是毫无战斗力可言的。瞿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
那梁家的儿子,自述叫梁安的,也凑过来道:“先生说的是啊,我也叫家人留心,可这几日,一点儿消息也没传来啊。”
折知琅听了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唉,若在平时,我还要试试闯一闯,可如今,我失了武功……”
苏瑞闻言不自觉地瞥了虞素一眼,她刚刚就看出来虞素不曾给折知琅解药,却不知原因。
可惜,虞素是个真真切切的瞎子,对这一切恍然不觉。
瞿先生倒安慰他们:“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俩也不必如此。”
这一时静默下来,倒是虞素忽而抱着琴起了身:“有人来了。”
“好耳朵!”却是一声十分娇媚的女声,几人望过去,却是一个身着朱色襦裙的女子。
她生得好看,又加以妆饰,便显得十分美艳,一路婷婷袅袅,带着两行婢女走到这地窖之中,简直蓬荜生辉。
她手抚了一下自己鬓边的飞凤簪,开口十分不饶人:“原来是个瞎子琴女,怪不得有这样的好耳朵,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