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本应该是一个无星无月无风,适合休息的夜晚,而赵瑗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少年时代,他和很多赵宋后人一起被找到宫中被赵构遴选,要挑一个皇子候选人,最后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胖孩子,本来赵构更中意的是那个胖孩子,却因为那胖孩子踢了一只路过的猫而把最后选择了他。
这因为一点无意之举被赵构选中为皇子的经历,使得他对于很多无意之举与细节都无比在意。
他按照自己的习惯在回忆今天的场景,那位神鬼莫测的虞真人,她的那些手腕似乎非常简单……而他,却没有想到。那位惊才绝艳的安西名士谢衡,一个正当年少,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做事情已然有了很多章法,还有折知琅,他本来所熟悉的,常常在殿前司见到的那个冰冷少年,原来还有这样一面。还有他不熟悉的,那个苏瑞,一个女子,一个绝不同于他所见过的那些贵妇的美人,却真正是个有江湖侠气的女侠。还有胡铨胡大人……他纠结起来,这些人很看得出经历过许多,故而相互之间颇有默契,而他,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他并非是要寻求群体的可怜人,他本是尊贵的皇子,他应当高过他们……可赵瑗发现,在抛却了皇子这个身份之后,他本人,是毫无能力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身份,身份,身份……这身份给了他光荣,也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他干脆起身,守夜的明十二看他起身,忙问:“殿下怎么起来了?”
“十二?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要送胡铨大人回信州么?”他问道。
明十二笑了笑:“一则,胡大人已有些春秋,晚上动身不好,二则,我也该替殿下再最后守一晚夜的,之后,便尽不到护卫的责任了。”
赵瑗也笑了:“我叫你去送胡大人的,你服从我的命令,算什么不尽责……”他说着突然没了声音,因为这命令的确不是他下的,而是那位虞真人,只是……这安排实在太过合理恰当,他自己,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他沉默片刻,道:“十二……你怎么看,那个虞素呢?”
明十二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只好说:“我觉着……这位虞真人,虽然颇为神秘,但举止之中倒有风度,还是个聪慧之人。”
赵瑗苦笑道:“你的评价,是顾虑着我,故而太低了些吧,依我看,这位虞真人,几近鬼神……她到底……怎样成了现在的样子的呢?”
明十二摇头:“说不得那位真人能掐会算,道家奥妙,本就是说不清的。”
赵瑗叹了口气,却还是笑了出来:“你何必虚宽我的心,虞真人与其说是道者,倒更像个儒者……”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另一道声音道:“殿下这句话,倒是一语道破。”
却是胡铨也从自己房间来到回廊里,他见了赵瑗,还是低头行了个礼,便道:“我在房中处理些事情,听到殿下在和明十二谈论,便出来也听了听,恕老朽直言,殿下似乎,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