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翌棠把搓热的双手覆盖在张凯肩头,轻轻按摩数下,后者果觉肩上沉重的痛觉有所减轻,反而有种暖洋洋的灼热感。
就在这时,林翌棠忽而提起张凯右臂,按住肩头朝前一拉一松。
咔嚓。
张凯耳边传来脆响,顿觉右臂似乎已恢复正常,眼中杀机一闪,抬起肩膀就要尝试着舒展活动。
谁知方才抬起胳膊扭动,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手臂上再度传来剧痛。
林翌棠脸上闪过一抹隐晦的笑意,连忙扶住张凯的右肩,重新推拿数下,佯装嗔怒地问道:“张先生,你来医馆前,还尝试过自己强行将肩关节复位?”
其实,所谓的肩关节脱臼,不过是肱骨头自关节窝中脱离,以至于无法活动自如。有经验的跌打医生,往往仅需推拿数下,就能将肱骨头重新送回关节窝,便能恢复如初。
但张凯不通医理,又仅能用左臂进行推拿复位,自然不如林翌棠般举重若轻,几番尝试着用蛮力复位肩关节,却始终无法成功。
这也就是他肩膀上一片淤青的由来。
不仅如此,林翌棠方才复位时,有意未将骨骼完全复位,反倒置于关节窝中较易脱臼的所在。兼之张凯曾强行以蛮力复位,关节周围韧带损伤,一抬胳膊自然便再次习惯性脱臼。
“额,是的。我当时想着能自己复位,就不用到医馆来那么麻烦。”
张凯有些无力地解释道,额上已因痛苦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要知道,这种伤筋动骨、扭转关节的疼痛本就剧烈非常,即使是能力者,一时也忍受不住。
“稍等一下。”
林翌棠目光闪动,拍了拍张凯的肩膀,拿起托盘上的酒杯走出诊室,重新倒上满满一杯药酒,取出些夹板和绷带,走入诊室。
“需要固定住右肩,否则恐怕要落下病根,造成习惯性脱臼。”
说着,将猩红药酒递到张凯面前,语气看似颇随意地说道:“我家老爷子特制的药酒,喝了不仅能缓解疼痛,还有助于骨骼伤势的复原。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这药酒内服外用,保管你十来天活动如常。”
张凯抬头深深瞧了林翌棠一眼,见其面色如常,拿着酒杯的手也未有丝毫颤抖。
何况方才他的肩膀分明已经复位,但稍微活动些就重新脱臼,可见面前这小子说得并非假话。
张凯一来治伤心切,明知这药酒外用时疗效甚好,早有些相信这是治伤秘方,二则他方才所说酒量小半斤,根本就不是实话。能力者体质常异于常人,基因组中存在耐酒精类位点的概率颇高,就是喝上一斤烈酒也不在话下。
区区一杯药酒,量来也喝不醉自己。
终于,张凯接过林翌棠手中的酒杯,凑到唇边,先是以舌尖轻泯了一小口,仔细咂摸其中滋味,确定其中没有异常后,这才缓缓地吞入腹中。
林翌棠亲眼见张凯将空荡荡的酒杯放在托盘上,手上动作立时磨蹭起来,拿着夹板和绷带对着张凯的右肩比划半天,丝毫不见出手正骨的意思。
张凯甫一将药酒喝下,顿觉一股火流沿着食管落入腹中。
这药酒非但没甚异味,反觉酒味醇厚,沁人心脾,整个人身上暖洋洋的,仿佛凛冬寒夜置身于温热的壁炉旁,说不出的惬意与......慵懒,右肩处传来的刺骨疼痛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酥麻感。
眼皮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头不由自主地朝一侧倾斜,片刻后,已斜靠在椅背上,鼻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呵,小趴菜,一喝就醉。
林翌棠看着身体逐渐松弛的张凯,一时间却还不敢动手,根据幼时偷喝药酒的经历,这药酒的后劲尤其绵长,即使不能像幼时林翌棠那般醉上两天,昏沉一晚却是难免。
但药酒终究不是迷药,并不能让人完全失去知觉,任人摆布。
林翌棠踌躇片刻,决定还是先报警,拖到警方到来后,再做处理。
轻轻将绷带和夹板放在托盘上,林翌棠蹑手蹑脚地走出诊室,刚要掏出手机,拨通警局电话,忽听诊室中传来张凯满是惊惶与焦急的梦呓。
“别、别过来!你们这些该死的吸血蝙蝠,不要想再从我这里吸走一滴血,你们知道我体内的血液有多宝贵么,为了得到它们,我甚至险些付出生命。而你们,你们却不劳而获地将其通通吸走,该死的寄生虫,万恶的扁毛畜生!”
林翌棠心中一颤,猛然回过头来,却见张凯双腿蜷曲地斜靠在椅背上,面上泛起潮红色,鼻间呼吸变得紊乱,眼睛虽然紧闭着,但仍能瞧见眼球在急速上下滚动,似乎正经历着一场可怕的噩梦。
听到张凯方才的梦呓,林翌棠对他的身份愈发肯定,索性掏出手机,打开录制功能,好固定下更多的视频证据,帮助警方破案。
这时,张凯的语声已由惊惶转变为绝望,仿佛沉浸于可怕的梦魇中。
“夫身为神气之窟宅,神气若存,身康力健;神气若散,身乃死焉。若欲存身,先安神气;即气为神母,神为气子。神气若俱,长生不死。若欲安神,须炼元气。气在身内,神安气海。气海充盈,心安神定。定若不散,身心凝静。静至定俱,身存年永。”
倏然间,犹如即将溺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张凯口中开始念诵起一篇文字。
语言晦涩古拙,其中文法多有不通处,大约千余字长短。
林翌棠猜测,这篇文字多半自比旧时代还要古老的年代里流传下来,所以他才觉得跟现今人们书写说话的文法不合。
说来奇怪,张凯反复诵读过几遍文案后,呼吸竟当真有所平复,原本痉挛挣扎的面容趋向缓和。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骤然响起,林翌棠的眼瞳瞬间收缩,手指飞快地按下接通键,手机另一端传来祖父林岚的声音。
“喂,小棠啊。刚才打电话什么事,我去楼下跳广场舞去了。”
与此同时,诊室中原本昏沉安睡的张凯,耳廓倏然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