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给穆怀诚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在父皇把安瑟公主安排在他旁边的第一时间阻止! 无他,安瑟公主太太太太太……太烦了! 来时风尘仆仆,他又常骑马来往于御辇和马车之间,虽然天气并不热,但到底出了一身汗,他素来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因此一到晚上,便让王德发给他打水准备洗澡。 结果就在他刚脱下外袍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安瑟公主蹲在门口,歪着头看他,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不继续了?” “……”穆怀诚不动声色拢了拢外袍,坐在了帐篷中间的榻上:“公主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安瑟拍手道:“不是说培养感情吗,我方才都没和你说几句话,现在自然要过来和你多说两句的,你不欢迎我吗?”她手腕上系了一串铃铛,红色丝线串的,一有动作就叮叮当当响,此刻她一拍手,大半夜的听着渗人得慌。 “……”穆怀诚只觉着太阳穴突突地跳,谁大半夜找人聊天?再说了,他何时说过要同她培养感情? 到底是他国公主,总不能失了礼数。 穆怀诚深吸了一口气:“深夜更深露重,况且公主独身一人呆在孤帐中于公主名声不好,还请公主回去吧,有什么话还请明日再说。” 谁料安瑟公主不仅没回去反而站起来朝他又走了两步。 讲实话,安瑟公主的长相确实不负草原第一美人的盛名,皮肤虽然白皙,却不是大庸常见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反倒充满着英气,尤其是眼睛,瞳孔是铅蓝色,仿佛其中蕴着蓝色星河,近距离看很容易让人晃神。 只是穆怀诚向来对这些美人敬谢不敏,以前是怕自己耽于美色,影响朝政,后来是担心被人揪着错处,且容易被安插眼线。 安瑟又朝他靠近了一点:“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们蒙古才不讲究这些,婆婆妈妈的,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若我不喜欢你才不会同你说话,旁人说什么又何必在意呢?” 穆怀诚默默往后缩了一点,心里对安瑟倒也没几分讨厌,草原女子多直爽,倒比有些拐弯抹角算计人的瞧着可爱几分。 只是她不在意他却不能不在意,朝廷里头的人各个都盯着他,有什么事他们都是第一时间跳出来,风吹草动都整得和什么似的,今儿个安瑟在他这呆久了,明天就得有大臣明着暗着说他该娶安瑟。 娶个草原女子从来就不在他计划之内, “公主听没听过一个词儿?”见安瑟一脸疑惑,他眨了眨眼睛:“这个词叫入乡随俗,意思是公主你既然入了大庸境内,就该按着大庸的风俗来,草原不大注重名声,可大庸还是有几分看重的。” 安瑟呆了一下,突然道:“原来你们将名声这样一个东西看做风俗传统吗?是不是若是有女人失了名声,你们便要将她绞死抑或是别的?若是有寡妇为了养育小儿不得不抛头露面,你们也要逼死她吗?” 她这话太过辛辣直接,竟然堵得穆怀诚哑口无言,大庸礼教虽然不如旧时严苛,却到底没存几分人情,女子轻易不能抛头露面是固有的禁锢,大庸虽男女同座亦可,却终究是少数时候,其余规矩也是,虽有放松,归根结底却依旧是压抑着的。 见他不说话,安瑟旋身坐在他旁边:“我常听人说,你们是多么富庶,百姓多么安居乐业,要我说你们活的还不如我们草原自在。” “各人有各人的自在罢了。”穆怀诚不欲同她多说,他虽然觉出这礼教的不合理来,却第一反应还是要去遵守的,安瑟进来时应该有人看见,呆了这么久已经是不太好了。 “公主,天色已晚,孤要歇息了。”所以公主你该走了,快走,不送。 安瑟侧过脸盯着他看了一会,突兀地笑出了声:“你这么急着赶我走?” 她本来是坐在他身边的,此时侧过脸来看他,两人便靠的很近,他几乎能看清她睫毛的长度,和她眼中张扬的笑意。 然而他既没觉着害羞不好意思,又没觉得她冒犯了他,因此只是淡定地坐着,眼睛直直地回视她。 两人互相盯着看了有十几秒,安瑟率先败下阵来,猛地扭过了头:“既然殿下要歇息了,那我便先回去。” 语毕便朝营帐外面走,手上铃铛又开始叮叮当当的响,倒不如来时那般惹人生厌了。 穆怀诚略松了口气,手上握了握榻上的锦被,正准备起身继续脱衣裳,却见安瑟停下了掀开帘子的手,回头朝他嫣然一笑:“殿下今晚怪好看的。” “……” 穆怀诚语塞,好看能是用来形容男人的词吗? 他们说了这许久的话,王德发再慢水也该打点好了,正进来询问他是不是这时候抬进来洗漱。 他想了想,止住了:“我先看会书,你过半个时辰再抬进来。” 王德发讶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有所悟,应了,果然隔了半个时辰才抬进来。 趁这段时间穆怀诚倒想起来运动了一会子,明日便开始狩猎,他许久未曾动过手脚,恐怕之前学的都生疏了。 所幸身体还算年轻,他又有几十年的底子在,试着打了一套拳法,手倒也不算太生。 运动完洗漱一番,自去歇息,一夜好梦。 第二日。 禁卫军威严赫赫,文武大臣排练整齐,穆怀诚和穆怀谦站在下首,俱都穿着骑装。 穆怀谌等人因着年纪尚小,穆远天怕伤着他们,不让他们上场,此时都窝在自家母妃身边,瞧着底下两个兄长目露欣羡,多气派啊,何时他们也能骑着烈马驰骋呢? 安瑟公主有心同各家小姐比试,此时也穿着一身骑装,眼神似有若无地去瞟穆怀诚,只是一直未曾得到回应。 因为安瑟公主的提议,这回围猎穆远天还允了女眷参与进来,只是只许她们在外围转转,不可深入山林之中,只是本来善骑射的世家女子便没有多少,参与的并不多。 秦雁回是头一个参加的,一身火红的骑装十分引人注目。她本就性格泼辣,因其父亲便是武将,从小便喜欢舞刀弄枪,昨儿个就不太看得惯安瑟那副天底下我最厉害的模样,今儿几乎刚提议她便站了出来,决心要杀杀她的威风,叫她不敢再小觑大庸女儿。 沈清芙、温白素性子向来温和,本不欲争抢,却多少放不下秦雁回,怕她鲁莽受了伤,因此也骑马跟着。 徐沉水昨儿参宴还好好的,结果回去便病倒了,贴身丫鬟说是吃坏了肚子,正不舒服,叫她们安心玩,她要休息。 号声响起,待鼓敲过,众人便各自骑上马往林子里头去,这回穆远天以黄马褂一件和金弓箭一副做胜利者的奖赏,东西虽不出奇,却意味着皇上的看重,因此都跃跃欲试。 林子外头都是些温驯的动物,如鹿、羊、兔等,多半都是围场的人放养的,适合骑射不精或者身体较弱的,越往里面动物越凶猛,多是些大型捕食类的,有心想赢的人便慢慢朝里面摸进去。 穆怀诚自然是往里去的,穆怀谦也紧跟着,这样一来温祈年和秦子旭也跟着,安瑟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培养感情”,也非要跟着,连带着秦雁回、沈清芙和温白素也跟上了,到最后,这一行人便多了不少,浩浩荡荡的。 温白素骑射功夫没有她们俩人好,却也不算差,自保有余。 穆怀诚倒是无所谓多少人,他没那个想赢的心,以他的功夫,随意猎几只,看着不那么敷衍就行,也因为队伍里头多了几个需要照顾的人,便只在林子中段游走,不往太里头去。 许是因为他们人多,声势浩大,远远地惊走了猎物,竟一个猎物也没碰见,连只兔子也没有。 安瑟便笑:“咱们这仿佛不是来狩猎,倒像是来郊游的。”要她说,她和太子两个人一起不比什么好,拖拖沓沓带了这许多人,麻烦。 其他人没说话,男人都在观察四周,虽然还没碰见猎物,却也不敢大意,怕万一碰见了,一时来不及反应,手忙脚乱受了伤。 温白素和沈清芙在后面小声说话,秦雁回本来就不待见安瑟,更不会去接她的话。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这气氛便打破了。 “这地上有脚印。”温祈年心细,眼睛也尖,正好看见杂草掩盖处露出半个脚印。 沈清芙听了这话便低头仔细观察,有一些像人的,却又略大,陷进土里约有一寸,由此可见体型应该挺大,犹豫了一下:“我瞧着应该是熊的?” 穆怀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熊的。”他勒住了绳索往几人略靠近了一些:“你们呆在中间,怀谦、子旭、祈年,咱们护着点,能躲便躲开,熊不易猎,咱们人太少了,尽快离开这。” 众人皆知他言之有理,慢慢收拢了队伍,开始往脚印反方向走。 不料刚走出去没多久,那熊不知是闻见了生人的味,还是它本来就在附近,突然从林中走了出来。 “吼——” “快走!” 几人快马加鞭地往前跑,跑着跑着穆怀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扭头去看,整个人立时骇住——沈清芙的马不知怎么的,许是被熊惊住了,跑了一段路又在原地打转,身后的熊已快要追上来了。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