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若是说魔族的天还存在着勉强分清昼夜的可能性，那地底的生活就完全没有昼夜可言了。

准时的生物钟还是叫醒了巴洛塔，慌忙起身准备前往月魔宫给武燕当教练，脑海里已经开始总结武燕昨天的问题了，忽然反应过来在月魔宫里给武燕当教练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不过转瞬就想起了那个被带回来了小伙子。

教练这个词还是武燕那个小家伙告诉他的呢，半年时间，从默不作声到现在亲切的喊着大叔，巴洛塔还是有些将武燕当做子侄看的。

也不知道是谁把他给丢进恶魔族格斗场那样的地方的，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不论年龄，只讲输赢，败者什么没有，赢家通吃一切。

曾经用来决斗的地方，现在成了个野兽厮杀的角斗场，更令人背后发寒的，是这些被当做野兽的，正是他的同胞们啊！

格斗场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不结束也好，要是结束了，没有工作的自己不也就没路子养活自己了？

对于格斗场这种供魔族与人同乐的地方，巴洛塔是又厌弃又向往的。

巴洛塔是打心眼里不愿意进入格斗场，成为一个被观看的猴子的。格斗场那个地方，能存活下来的，都是泯灭了人性的。

也正是因为他是一个战斗的地方，是一个供魔族享乐的地方，因此也是最优可能展现价值，得到安身立命本钱的地方。

武燕遇上的第一个小家伙，看上去年岁应该和武燕差不多，武燕不会也是和他一样，培养一下然后就被丢到格斗场，只为争一个面子吧？

希望武燕这家伙没有被丢弃吧，不然今天就算他回去了，自己也没有办法领到新的工作的，最终逼不得已，可能还是要在格斗场上战一回的。

可是战斗，在这样一样世界里，仅仅凭借手脚之力，又如何能够安身立命呢？格斗不过是因为高阶魔族爱看，才在艰难存活的人族中大肆兴起的。

在一个灵力称霸的时代，格斗是没有出路的，没有天赋也是没有出路的，这些孩子本应该拥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现在却在还没学会走路的年纪就要先学会撕咬，战斗、攻击已经化作本能，身体里属于人性的东西在被磨灭。

看着他们像野兽一样的进攻、战斗，无论是场下观看，还是场中迎战，巴洛塔都觉得太过残忍了，他没有办法接受种族的后代被这样的培养，可是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会改变的，一定会的。巴洛塔内心坚信着，即使这些孩子们已经没有办法拯救了，也许未来还有更多的孩子会加入他们泯灭人之所以为人的光辉，但一定会结束的，人类反攻的号角终究会吹响的。

他捏了捏手帕上的墨竹纹路，眼神里都是坚定。

房门轻颤，一下子打断了巴洛塔的思绪，“谁？”

“大叔，我啊！”

巴洛塔拉开了门，门口时笑容满面的武燕，“给你送还伤药来了。”看见武燕手里的三个药瓶，巴洛塔一愣，小家伙很懂事啊，知道伤药用完瓷瓶也要换回来的。

接过伤药和发光晶石，巴洛塔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三瓶里都有草药汁啊，不会是小家伙不懂把三瓶药混在一起了吧？

抬头看了看武燕一脸纯真的笑容，巴洛塔笑了一下，把东西都放进了床边的盒子里。

到底是他自己着相了，给武燕先送去的就是最好的了，现在留下的多半是后两瓶的金钱子汁了。都已经给他用了，现在怎么还计较这些起来了。

“是着急回月魔宫了吗？”巴洛塔把东西都收好了，“还是说饿了？走，我先带你去找点吃的，吃完了咱们再回去。”

不论结果如何，既然把人带来了，就不能让人空着肚子回去，毕竟武燕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巴洛塔带着武燕在黑暗中穿梭着，这一次和来时不同，顺着人流的方向，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大多都会和巴洛塔打招呼。

巴洛塔也都一一回应，不过对于身后的武燕，大家都当没看见一样，竟然没有一个人好奇的。

“大叔，你女儿呢？怎么没见她啊？”武燕终究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问题。

黑暗中，武燕没有注意到，他的问题一下子让巴洛塔的脸色巨变，“她啊……诶……”巴洛塔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事情，武燕竟然当真了。

巴洛塔的吞吞吐吐让武燕误解了，“啊，对不起啊，大叔，戳到你的伤心事了。”

巴洛塔不知道武燕已经将他当做是被魔族抢去女儿的老父亲，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然后转移了话题，“跟紧我，马上就出去了。”

狭窄的甬道再现，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没有楼梯，狭长的缓坡，尽头有些许光亮。

出口处是一个破旧的小屋，屋外却没有预想中的人头汹涌，反而格外冷清。

先一步出来的巴洛塔抬了抬手，算是和屋子前的两个下棋的老头打了招呼，然后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拿起了一个灰白色硬物吃了起来。

门口摆着一张棋桌，两个长相普通的老头对坐下棋，一高一矮，背对着门口的矮个子老头身形瘦弱，看不清面容，一头披肩长发狂乱洒脱，看起来像是搞艺术的，可是目光移开，仿佛他就直接消失在存在中了一样。

另一位高个子老头一头灰白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坐姿挺拔，宛如一棵青松，聚精会神盯着棋盘，面面相对，最先吸引到武燕注意的，就是一双浩瀚的眼眸，一双和老头一点都不搭配的眼眸。

这个老头树皮一样干枯的面孔之上的双眼，武燕见之脑海中浮现的只有浩瀚二字。那是一双碧蓝色的眼眸，望之，如同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猛然回神，武燕这才感觉到自己刚刚的失礼，点头示意抱歉之后，武燕才有机会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这才发现自己出来的地方竟然是厨房，而供他出入的，正是开在厨房最里侧的小门，看上去像是一个储物间大门的一部分。

高个子老头瞥了武燕一眼，继续自顾自下棋，神色严肃认真，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