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穷白的座位离周谌善不过几尺远,他任何一个细小的举动周谌善都能够现。喻穷白只要稍微一抬眼珠子,就能看见周谌善那双铜铃大眼死死地盯着他。
宋斐似这时才从蓬莱客栈里出来,怕打扰到贡院内的考生,便从静堂处的楼梯直接上二楼。
从二楼走廊望出去,宋斐似一眼就看见坐在周谌善座位前那个头散乱的书生。
见周谌善对他这么提防,宋斐似敢肯定这个书生就是喻穷白。在周谌善严密的盯防下,宋斐似略好奇喻穷白还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片刻后,又一人轻步上了二楼。
宋斐似循声望去,朝这紫袍官装的人客气地问了声:“祁大人。”
“四公主。”祁瑀作礼,“听闻四公主在此,微臣便寻上来了。”
宋斐似淡笑,下巴朝楼下的方向一扬,示意祁瑀看楼下的喻穷白。祁瑀走至围栏前,与宋斐似一同看了起来。
已过去一刻钟,周谌善的目光仍没移动一下。他见喻穷白的额头被自己盯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认定喻穷白心中一定有鬼,不盯出他的破绽,绝不死心。
喻穷白毛笔陡地一顿,好似低头思索着什么,周谌善立刻身子前倾仔仔细细地注意他的手头动作。
喻穷白眉头越拧越紧,额上的汗越冒越多,他将毛笔蘸饱墨汁,移回卷上,却迟迟不下笔。突然,他大喊:“难!太难了!”
喊声还未落下,喻穷白就将手中毛笔高高举起,狠狠在卷子上砸了两下,卷面被砸出两朵墨汁花,墨汁直接溅到了周谌善脸上。
“胡闹!”周谌善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拿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脸上湿湿的地方,搁眼前一瞧,见手指上一抹墨黑,登时大怒,手指颤颤地指着喻穷白,“你你简直放肆!”
祁瑀从未见过哪个书生有过如此粗鲁的举动,蓦地微惊,瞪了瞪眼。宋斐似则是抿紧唇,强忍笑意。
“哎呀!大人!大人对不住了!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啊!”喻穷白忙起身凑上去,伸手替周谌善抹脸,“大人,这题实在太难了,小人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才”
“放开!”周谌善怒地将他的手拍开,被他一阵乱抹的脸,瞬间变成了块大黑炭。
宋斐似终于没忍住笑出声。她对周谌善这块愚钝腐朽的老木头一直没什么好感,现在见他被喻穷白气得团团转,难免被逗得笑。
“进场之前,禁令上写得清清楚楚,会试时严禁喧哗作乱,你犯此规矩,理应罢免资格!逐出考场!”周谌善满脸乌黑,一吹胡子瞪眼起来,当真像极了书中所写的张飞。
看着周谌善那张滑稽的脸,宋斐似的笑声更明显了。祁瑀无奈道:“四公主”
听见要被逐出考场,喻穷白也不慌,仿佛要给周谌善留面子一般,小声提醒他:“大人,小人也记得清清楚楚,这条禁令写的是会试时严禁喧哗作乱,违者一次警告,二次罢免资格。小人这不才初犯么?还不至于罢免资格吧”
“你!你!”周谌善气得脸上的老肉一抽一抽的,牙齿咬了半天,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才咬出一句:“不要再让本官看到你有何违规之举,否则便即刻将你逐离!坐回去继续作答!”
“是,大人!”喻穷白鞠了一个大躬,随即又厚着脸皮道,“大人,小人此卷已然作废,还请大人再重新给一张会试卷。”
周谌善怒哼一声,从案几上抄来一张新的会试卷,烦躁地递给喻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