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们又不认字,书契上的字也看不明白。
所以这些书契根本不会到国人的手中,全部都被放在樊伯玉的家中。
美其名曰:保管。
偶尔有人发现自己的东西和别人或者往年的价格不一样,樊伯玉就放毛一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比如路上的损耗,比如被雨水淋湿,比如今年的“行情”。
而邑中识字的人,基本都是三老的家庭成员。
他们相互勾结,期满国人,非常默契地隐瞒了书契上的真实数字。
长久被期满的国人,也从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毕竟很多国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辛邑。
他们从来都是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当中,很难接受外部的讯息。
每年各种商品的物价到底什么情况,也只有这些能经常出入其他邑城的人才知道。
即便偶尔有人发现不对,也会被樊伯玉这样的大家族给以不同程度的“教训”。
谁敢继续追问?
几个大家族联合起来,完全的蒙蔽了众多国人。
而辛又,很早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是他没有切实的证据。
这种粗糙的手法,太容易留下破绽。
也就是几个大家族长期以来压榨国人,他们甚至懒得用更加高明的手段去欺骗国人。
谁让他们掌握话语权呢?
辛又的先祖,也曾觉察过其中的问题。
毕竟辛氏可都是代代读书,书契他们也是要核对的。
但是辛氏想要管理辛邑,必须依仗三老的家族。
所以从未有人将这件事捅破,这些平白无故赚取的钱财,就被称为“路钱”。
意思是只要行商上路就能得到的钱,也就是“跑腿费”。
久而久之,这种事情已经成为了辛邑的“潜规则”。
辛又之所以拿这件事开刀,因为他知道这是三老家族的死穴。
如果是公开的规定,樊伯玉每一次“出公差”都能从利润之中抽水,那是一回事。
可是欺瞒国人,压低国人货物的价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倒是很想知道,我们辛邑近几年的毛皮,在外面能卖多少钱。”辛又道:“载师,能否将贩卖了毛皮的书契拿出来,我好看看?”
“这”樊伯玉已经有些慌乱了:“书契这些东西,常年堆在我的家中,有些被老鼠啃食,有些被雨水跑烂,都看不太清了。”
“哦,原来如此。”辛又道:“那毛一,我记得去年我们辛氏望家,捕获一头黑熊,那张黑熊皮托你去甘鹿售卖,卖了多少钱?”
“我记得卖了八十钱。”毛一道:“有甘鹿的质人为证。”
商人想要贩卖东西,必须经过甘鹿市场中司市的同意,价格、管理费都是规定好的,做不得假。
“嗯,刨去缴纳甘鹿市场的费用,以及你一路的损耗,还有邑中给你们商人的费用,又能剩多少呢?”辛又继续问道。
“应当给邑中交还七十四钱。”毛一回答。
“啥?!交还七十四钱?!”这时候,捕获过黑熊的辛望站了出来:“不是说这熊皮卖了六十钱,刨去那些费用,给我三十钱,邑中占了二十五钱吗?”
辛望扯着毛一的衣服质问。
毛一一脸的委曲:“我不过是商人,将辛邑的货物拉倒甘鹿售卖。甘鹿收取一成税费,而我则赚取一成的酬劳,哪里敢有错?”
“可是我只拿到了三十钱,还不够买一石粮食!”辛望大怒。
毛一不再说话,众人的目光也渐渐汇聚到了樊伯玉的身上。
毕竟最后给辛望钱的,是樊伯玉。
“樊伯玉,你骗了我?”辛望怒指。
樊伯玉眼神闪烁:“什么熊皮?我记得就是卖了六十钱!岂能任由一介商人胡说。”
“我没胡说!就是卖了八十二钱!黑熊皮一年可没有几件!”毛一竟然死咬着樊伯玉不松口。
“毛一!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这时候,樊米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威胁毛一。
“我乃辛邑商人,岂能期满辛邑国人!?樊伯玉从我手中拿走熊皮售卖后的货款,将价格故意说低,拿走多出来的十四钱!不但辛望一家如此,其余每家他都是这样做的!一趟生意下来,你们托给他售卖的货物所得利润,被他拿走了将近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