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说完这话时,瞟了眼止住小动作的范疆。随即把网罩还给钟福,对钟福的捞鱼大业指点江山,时不时与钟福聊聊家常,钟福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不知不觉中被朱信套出了许多话来,比如他那位所谓行侠仗义的兄长钟勤,阿母身体不佳,阿父离世等,论及钟福兄长,朱信好似不经意地说:
“听你说你的兄长并不与你们在一块,你的兄长没帮帮你们吗?”
“当然不是,只靠我跟阿母在这捕鱼怎么交得起口算,我阿兄做了王家的宾客,时不时拿了些钱回来补贴家用,不然这一年收缴得比一年多的口算,我家只怕早就被催收算钱县吏的官员逼的逃入山泽了。”
“不过这个月阿兄再没回来过,不知是否遇上了难事。”钟福低着头,借着水面偷看朱信的神态,见朱信神态无异,钟福暗下松了口气。
朱信忽然苦笑道:“我却要给你们带来个坏消息,你的兄长钟勤涉及盗杀案,故来一问。”
钟福看似惊讶不已。
“盗…盗杀?怎会如此,阿兄始终是王家宾客,怎会去盗杀他人!”
范疆暗叹一口气。
朱信说道:“方便我问一问你家阿母吗?这钟勤的下落,我们是必须得查到的。”
钟福急忙摇头:“不成,阿母年老体衰,又常年劳作,若听到兄长盗杀他人噩耗,只怕身体承受不住啊!”
钟福紧抓朱信的衣袖,说道:“不可,不可啊!”
朱信暗想今日自己怕是要做恶人了,正要甩袖起身,却被范疆一把按住肩膀。
范疆对钟福说:“阿福,还是由你去对阿母说这回事吧,不论如何阿母都是会知道这回事的。”
由钟福来告知钟母,或许是最佳的做法了。
看着钟福驱船离开,朱信转头看向范疆,道:“范求盗,你是认识那个叫钟福的少年的吧,又想着给他通风报信,有些瞒着我的事该浮出水面讲讲了吧。”
先前朱信所问的钟勤涉及盗杀一事,并未说钟勤是犯案者还是被害者,距离事发不久朱信等人就赶来鱼丰亭,按理说,钟福不应知道兄长是哪一方,但他一出口就说了自己兄长是犯案者,只能说明有人通风报信,在结合范疆的种种小动作,至少与范疆有关。
范疆没有看向朱信,但事已无法再藏了,不急不慢的说道:“我与钟勤相识已久,钟勤为王家宾客不假,我也不知为何钟勤不计家中老母幼弟而参与此事,若非亲眼所见,我不信钟勤之为人如此,但是往日情分仍在,亦不希望钟母过度悲伤,此案必会牵连家属,本是先托人提醒一声钟福,再是我来解释,不想……”
“不想我紧跟着你,让你没时间与他们商议,对吧?”朱信说道。
范疆直视他,说:“我认为此案有隐情,本想独自找到钟勤问个明白,但朱游徼横插一脚让我很难办……”
“独自找钟勤然后呢?钟勤有隐情又然后呢?你要放了他,还是追捕他?你把县君十日之令处于何处?又把受害的杜氏一家处于何处?”
范疆无言,钟勤之罪必须承担,这一点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朱信又说:“你就这么确信钟勤会回来?”
“钟勤是个孝子,我笃定他会回来。”
那么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了,朱信如此想到。
……
竹排停在朱信前,一个老妇在钟福的搀扶下走到朱信的竹排上,老妇颤颤巍巍地抓着朱信的手,老泪纵横地说:“游徼大人,我子钟勤所犯之事已知,既是命案难逃一死,可我二子年幼,我亦年老不堪,若是二人被扣押亭舍,无人劳作,这日子如何过得。”
钟勤此案,必牵连其母被扣押,不论钟母如何说,都要扣押其人。但想来,法度之外亦有人情。
朱信握住钟母之手,说道:“钟母放心,信必不使无辜受辱,此案是钟勤之过,故令钟母移居亭舍,吃穿用度,信必会负责,可乎?”
……
最终,钟母一家被扣押至鱼丰亭舍,狱史张留查封其家之物。朱信果不失言,吩咐鱼丰亭长照顾好他们,为其舍添了厚被,给了钟福不少钱财,作为用度。
安排好一切,朱信等人先行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