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看起来镇定,实际面巾下面色巨变,内心可称波澜骤起,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太平教众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这也代表着黄巾之乱定会波及到上虞和自己。
先前曾打听到别的州郡有太平教众活动,但自自己回乡任游徼以来从未亲眼见到太平教众,还曾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会稽郡不被太平教重视,也许自己可以规避黄巾之乱,但今日所见,却把朱信的侥幸击得粉碎。
眼前浮现出一群黄巾军持刀舞斧地攻进县府,嘶哄着冲向自己的画面,朱信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朱信”来此世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压下微颤的手,想尽力表现地正常。
周且发现了朱信的异常,问道:“朱君,怎得了,不舒服么?朱君千金之躯,要当心风寒袭扰啊,若是不舒服,便由且一人送粮吧。”
……
“朱君”
“无碍!”
朱信简短地答道。此刻的朱信已然冷静下来,恢复自己的思考。他想道:既然是初见太平教众,这也代表黄巾对上虞的渗透不深,这或许也是我试探黄巾势力的良机。
拿定主意,朱信等待屋内开门。没让朱信、周且等太久,门就开了,李氏出来对二人说道:“上师说太平大道可容万般教众,要你们进去观摩上师之法。”
朱信还真想不到,这太平教人还主动容纳自己,这是想让自己拜倒在太平道的神威之下么。不过既然他邀请,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二人便进屋。
很明显,“上师”的作法已至高潮,反而趋于平静,停下了先前花哨的动作,持九节杖为符祝,因病人不好起身,便令李氏代病者叩头思过,又将一黄符放入盛了水的碗中,让病者连符纸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他又对李氏说道:“自我医人起,数日病浅而愈者,则此人心诚信道,为我黄天垂青,其或不愈,则为不心诚,故汝夫病是否可愈,在其心诚否而不在我,知否。”
李氏连忙点头称是,深怕怠慢了上师显得自己“心不诚”。
朱信冷眼旁观完全程后,心想:“只凭符纸混水医人,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为不信道,高明啊,进退皆可。”
要是病人最后还是死了,怪得还是病人心不诚,要是病人痊愈了,就说是己教神通广大医活了病人,日后病人也就信奉此教,这也许太平教在十年余能发展至教众潜伏汉阙半壁江山的缘故之一。
随后,李氏跟周且去领公粮,朱信留在屋内开始与这太平教人接触,问出此人姓马,可称他马师,据他所言,他从吴郡渡江南来。朱信还没问出更多东西,马师是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极力推崇太平教如何神圣,诸如显圣、睿緖、圣神文武之类的美誉,朱信都觉得他是穷尽自己的溢美之词了,朱信感到他是真想把自己拉入太平教。
溢美之词多说无益,可接下来他所说引起了朱信的注意。
他说道:“江北遍地为我教教众,看到江左疫病大起,大贤良师特遣我等入江左宣我太平之法,此地不日将大兴我太平道,朱君当真不先入我教习黄老之法么?”
“会稽偏远,不知马师来此地多久了,可受奔走之苦否?”
“不苦,救民于水火、传我教众大义为重,朱君有意入我太平教么?”
“会稽病者颇多,只有马师救得完么?”
“自然不只是我,诸多如我般太平教人一同来传教救民。朱君,还不愿入我太平么?”
“马师,不知……
就这样朱信问一句,马师答一句,偏偏每次都不回答愿不愿以入太平教,终是把马师问得烦了,他摆手道:“我还要医更多病民,不奉陪了,朱君,入我太平才是大道真理,你日后回看清的。”说罢,便离开了。
这时李氏拿领到的粮熬好了粥,扶起丈夫却不是先让他吃,而是让他双手合十,自己陪着他念马师留下的太平经,二人不识字,只是按照记忆中马师的话来读,虽然念的不好,但已可见虔诚。
朱信见到这一幕,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