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淮序瞥了阮傅一眼,冷情地笑了声。
“不想试就不想试,干嘛还在话里留退路呢。”
“我又不会……对能力绝强的医师……先斩后奏。”
他说话一会儿一顿,语调也诡异得很。
阮傅冷着脸看他,心中犯恶。
他真的很少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被他护在身后的凌雨桐眼里一直存着警惕,自雪薇没气后,应淮序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特殊,但气场却悄然变化。
从刚刚应淮序对阮傅说话的语气,几次顿句,还有加了重音的“能力绝强医师”,她都感受得到,应淮序绝不如他面上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雪薇死亡的怒火,他绝不可能罚了钱袋子便罢了。
应淮序的视线一转,落到了她身上。
“那么紧张做什么呢?”
“我可是三品官员,有官德的。怎么会说都不说一声,就对你们动手呢?”
凌雨桐呼吸一窒。
“……”
听听,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
“你的伪装早在你离开营帐之时,就已经全面被戳破,现在还拿着三品官员说事?”
应淮序看着她。
“你一直问我到底是谁,我只是在回应你罢了。”
“我现在的身份,确实是三品官员。”
凌雨桐冷脸。
“呵,顶着假身份罢了。”
“现在的身份?也就是说,你在其他时候,就是别的身份。”
“一人千面,那到底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话音落下时,应淮序脸色一变。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冷哼一声,他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面具将他苍白的嘴唇露出来,他舔了舔唇,笑意里诡异气息越发明显。
“真正的,自己?”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叫人一瞬之间背后升起鸡皮疙瘩。
凌雨桐看见他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自己。
“真正的我去哪了,凌医师,应当心里有数才是啊。”
她狠狠皱起眉头。
“你什么意思?”
应淮序散漫地晃了晃手腕,这样的动作瞬间让离他近的将士都警惕的举起了刀剑。
“别紧张。”
“我什么意思,凌医师这么聪明,不会品不出来的。”
扔下这么一句后,应淮序就不再说话,而是眼神怪异地盯着凌雨桐看。
她一时间怔在原地。
对方的眼神里情绪繁杂,她无法从中辨别出任何一种明晰的情绪,但这不妨碍她越看越觉得熟悉。
如果不看对方的脸,看身形……
她瞳孔震动,牙齿咬得咯咯响。
她认出来是谁了。
心头的荒谬感无以复加,她瞪大了眼睛,看见对方似是明了地冲她一笑。
她的拳头顿时捏紧。
怎么办,她现在想打人。
那么一场猛烈的火灾都没能要他性命吗?
怎么像打不死的害虫一样,恶心……
她气得颤抖,深呼吸两口,才勉强冷却下来心头蓬勃燃烧的怒火。
阮傅察觉到她的失态,身子一移,将她完全挡住。
凌雨桐轻轻摇头。
这回,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就像最深的寒潭,没有一丝暖和气。
应淮序的手放在了面具上。
他笑了。
“我就说啊,凌医师的聪明劲是绝顶的,若是我提示的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凌雨桐抿唇,抬手就扯过阮傅身上的银针,朝应淮序的脸庞丢去。
应淮序也一眼看出那银针的攻击落点。
她要戳烂他的面具。
不怒反笑,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害怕的意味,勾着唇,连躲也不躲,任由银针袭来。
一声轻轻的喟叹。
“凌医师确定要这么暴力吗?”
“几月不见,可别被我如今的脸庞吓到,认不出故人了。”
他甚至笑着冲她说话。
尽管,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吧啦”的碎裂声响起。
应淮序的面具落地时,周遭无不响起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安南侯也忍不住瞳孔一缩。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英俊的容貌被难看的疤痕割裂着,趴伏着,虽然疤痕并没有影响他的俊美,但却让他的容貌气质走向另一个极端。
妖异、恐怖。
凌雨桐的手心已经被自己掐得发疼。
果真是他。
她一字一顿唤出他的名字。
“喻、南、寻。”
“在呢。”
他弯起唇角,笑着回应她。
“喻南寻!?”
这个名字激起了将士们的震惊。
刘钰一时没克制住,大声道:“京城那个,即将走马上任,却在前天夜里就被一把火了结了性命的喻南寻?”
这事儿在当时不可谓闹得不大。
不管背地里如何,起码在明面上,喻南寻就是一个读书人的形象,若有明确仇家倒好,但喻南寻是离奇死亡,大理寺到现在还暂压此案,只是给了一个初步的交代。
事儿闹得大,他们即便在营帐里,也都听得见几分。
安南侯的眼里带了审视。
“那你为何要自称自己是三品官?”
“伪装官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喻丞相知道你还活着,知道你如此胡闹吗!”
厉喝没有影响到他半分。
应淮序一点也不礼貌,他完全没看和他说话的安南侯,而是将视线长久地落在凌雨桐身上。
“胡闹?”
“凌医师觉得呢?”
“当初你诱走我家所有家丁,点燃火焰,将我一个人留在火中艰难爬行,你是什么感觉呢?”
“你知道,当我好不容易到了门边,却发现门被从外面狠狠锁住时,我的心情是什么吗?”
这两声问话,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他的意思是,之所以会深陷大火被烧灼一度身份死亡,全是因为凌雨桐对他下毒手?
将士们瞳孔震动。
他们自然也看得出,喻南寻藏在面具之下的脸,定然经过了极为惨烈的烧灼。
但对方口中的话,有待考据。
将士们大多都垂下眼睛,除了一开始露出来的真实反应,现在全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听不见没关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