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杨走得极慢,几十步的路程,几乎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而且都快走到面前了,还没看到她。
“阿杨。”朱樱忍不住叫了一声。
听到叫声,才茫然的抬起头,四处张望。
待见到朱樱,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可很快那丝欣喜就象被泼熄的火炭,失了亮泽。
“你来了。”
看着他嘴角努力扯出的一丝笑,朱樱的心也象是被什么给捏住了似的,有一种窒息般的难受。
“你去哪里了?用过饭没有?若没用,我让绿儿给你端些饭菜来。”朱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象往日一般平和。
程杨摇摇头,“我……不饿,不……不是,我用过了……”
朱樱看着他,也没揭破他的谎话,倒是程杨有些不自在的将脸转开,望着旁边的一丛花树出神。
顺着他的视线,朱樱看到那株栀子花树下置有石桌石凳,按下心底的叹息,淡淡道:“去那边坐坐吧。”
昨夜的一场雨,将许多鲜花都摧残得不成样子,但这树栀子花,却仿如饮了甘露一般,被雨水洗过之后,一树花苞竟全都绽放,那绿得发亮的叶子,白得纯净的花瓣,象落入凡尘的仙子般美丽耀眼。
人还未走近,浓重的馨香已扑鼻。
程杨也没反对,随着朱樱在桌边坐下。只是自始至终垂着头,神情木木的,与往日的鲜活大相径庭。
让人看了好不心酸。
程杨不说话,朱樱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语言来安慰他,因为“罪臣之子”是程家心底最深的伤痛,不是随意几句话能开解的。
曦阳已升上正空,不知是不是被雨洗过的原因,竟比往日浓烈一些。斑驳的光影从花树里露出来,洒在两人的脸上,就象是施了浓淡不一的底粉。
一侧明亮,一侧阴暗。
“啾啾……啾啾……”旁边的雀儿也似比往日叫得欢畅,不时的有小小的一团影子,飞起,落下,又飞起,又落下……
花香,鸟语,春光,原是如此明媚的时刻,偏偏……
朱樱无声的在心中再次叹口气,张张嘴,正想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却见程杨突然抬起头,似下了决心般,望着她,“我……我不想读书了……”
他声音并不大,但每个字落在朱樱的耳中,却如被重锤敲打。
她看着他,好半天才问道:“你不读书,你想干什么?”
“我……我想从商。”
朱樱沉了脸,紧抿着唇,没出声。
似是被她的样子给吓住了,程杨眼神瑟缩了一下,可很快又变得坚定,“我……我已长大了,我不能什么都靠着你,我想自己养活娘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