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张远图,登门礼贺!”
……
远远传来的唱名声像是跳进耳朵的蚊子,嗡嗡作响,黎澈摩挲着手里的长刀,心想着青帮不愧是青帮,如此霸道
人人“登门礼贺”?个个低眉顺眼?要是遇见个死讲规矩的老宗师,估计唱名的得去半条命。
“黎师父对这刀可还满意?”
“满意”黎澈随意答着,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凶器
长三尺三寸,筋骨坚韧,笔直的刀身只在尖端处翘起一丝弧度,砺出两侧的纤薄锋锐来
黎澈屈指轻弹,长刀微微嗡鸣,蛇鳞状的刃纹反映出斑驳的光彩,仿佛冬眠的细蟒攒动身躯。
“雁翎骨轻”赞叹一声,他再次点了点头,“这样的好刀,我还能不满意吗?”
黎澈说的是实话,以他的手段,本来就对刀剑没什么要求,顶多求一个“器坚”,如今青帮上赶着送上一柄远超需求的利器,已经超出了他预期太多,又怎会不满?
“您合用就好。”
微笑着的送刀人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他这句带有恭顺意味的回应也是心里话
楚天,青帮堂主,男,二十六岁。
作为帮中的“老人”,他自认自己十二岁入帮,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勉强也算是识人,可从没见过黎澈这样的疯子。
青帮早得到了黄门会“收崽儿”的消息,所以半夜时他坐着铁马擦着铳的就去了野渡滩。
这是这个与黄门会作对许久的老牌帮派历来的习惯——抢新血
帮派要发展势力,财力、人力皆不可少,“劫货”的习惯不止青帮,上海大大小小的堂会都有,至于朝廷颁布的律令以及洪门的规矩……
谁在乎?
只是楚天没想到,原以为是和往日一样简单的“截胡”,却不想有人比自己还早。
那人就是黎澈
以楚天为首的青帮会众赶到野渡滩时,最后一声枪声刚刚平息,那个白发的身影正将鱼叉从黄门会“收货”的头目莫老三喉咙里拔出,血溅如泉
两帮人离着老远,可血气却像是冲淡了海水的潮腥,铺天盖地,刺激得人汗毛倒竖,楚天带领着手下的弟兄举着手枪,统一指着那个凶影,却是战战兢兢。
保险是打开的,可直到对方晃晃悠悠地走过十丈,到了自己面前,指着少年周身的十几支枪也没放出一声杂音。
“你是做主的?”
对方开口说话,声音倒是温和的
“怎么个价?”
一众人这才敢流出汗水
……
黎澈那夜的杀气之盛,是楚天记忆中的第二人,这位青帮的年轻堂主心中的第一是黑龙会的一名浪人,那次交锋却不是不敢动那么简单……
他直接昏了过去。
只是那名东瀛人的容貌虽然没有看清,却也是成年人的眉眼,而眼下这位……
楚天仔细打量了一下黎澈
少年已褪去那日黑夜中的褴褛,身着长衫的身影不见凶戾,反而正襟危坐如同蒙学的儒生,眉目如画,上挑的眼角不怎么凌厉,倒显出几分温润来,俊秀中带着少年的青稚。
唯一称得上异状的应是那不符合年纪的满头白发,可和素淡的肤色衬起来,却又贴切。
楚天翻过太史公的笔墨,书街茶楼也长待,只觉得子房之仪不过如此
心中不由腹诽“不像武夫,倒像是个修道的。”
然后他便听见这么一句:
“怎么个价?”
“……”
黎澈摩挲着刀脊,继续问道:
“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