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已经烧到滤嘴，苏牧扔进烟灰缸，砸了砸嘴，重新点上一根香烟，起身坐到电脑桌前。

打开电脑，然后用手机搜索最近有什么热点，看能不能蹭一波流量，恰点烂钱。

他自己经营着两个视频号，一个是做影视娱乐吐槽，每次有明星塌房，或者有什么烂剧上映，他跟在那些大V后面，即便质量做的一般，也能恰到不少流量。

不过这段时间敏感，娱乐圈都很老实，至于最近的烂剧不是已经被吐槽了个遍，没必要炒冷饭，要不就是虽然烂但本身没有什么流量，吐槽也没人关注。

另一个号做的是社会实事相关，浏览了半天，脑子已经酝酿出几个文案雏形，最终选定了一个。

他打开文件夹，敲下标题：“慎重！房贷断供，后果你真的清楚吗？什么是经济性自杀？”，妥妥的营销号。

年纪大，脑子没那么灵光，时不时的停下来查资料，写的断断续续，花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做了一遍修改，便定稿保存起来，剩下的素材剪辑等工作再慢慢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0点了。

趁着时间还早，他决定下楼到超市买点东西。

“我想忘了从前的一切，做一个凡事不问的俗人…”

是飞信通话铃声。

看了一眼标注，苏牧眉头一皱，有些犹豫。

铃声响了20多秒，他才点开接通。

“喂…”

“最近过得怎么样。”

话筒里传来女人的声音，通话音质不太好。

苏牧不禁沉默，几秒后才道：“还行，什么事？”

“小颜…”

女人犹豫了下，说：“小颜知道你的事了。”

“什么？”苏牧怔了怔。

很快，他脸色沉了下来。

“她可能早就察觉了”女人苦笑道。

苏牧沉默，眼睛有些干涩，他闭上眼睛舒缓一下。

“然后你就都告诉她？”

“她17岁了，她的生父是谁，我觉得她该知道了。”

“你觉得？你觉得！你怎么不先问我？”

苏牧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头越来越痛的感觉。

“我…我没想到。”

“你现在打这个电话干嘛？只是为了通知我？”

“我现在有点担心小颜，自从生了她两个弟弟后，老舒心思都在她两个弟弟身上，她和老舒的关系本就有些疏离，现在知道这件事，你说这两人以后怎么相处？”

“你有病吧？这是你家的事，来问我？”

“你不想管？”女人语气生硬。

“管什么？我有什么资格管？”

“小颜是你女儿，亲生的，你不担心！”女人恼怒道。

苏牧气笑了：“担心什么？又不是我想生的？”

“苏牧，你就是个王八蛋！这么多年让别人替你养女儿就算了，你现在还不敢认？没人想求着你认，我和老舒还舍不得呢！但你用得着这么避之不及吗？她是你女儿，又不是垃圾！”另一头的女人明显不冷静了。

苏牧听着话筒那边女人气急败坏，直接将手机扔到桌上，按着自己的脑袋，头好像越来越疼了。

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二任女友，大学时候谈的，大他两届的学姐，不过对方毕业的时候两个人就分手了。

分手时他并不知道女人已经中枪了，而且他也没想到刚与她分手，立马就有个富二代无缝接盘。

苏牧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被撬墙角了。

过了五年之后，这个女人才打电话找他，要他做亲子鉴定，看到鉴定结果，苏牧当时整个人都傻逼了。

最开始是前女友与富二代五年没再生出孩子，在医院查出不孕不育，富二代自然起疑心，做了亲子鉴定才发现女儿不是自己的，然后才有了后面的发展。

如果苏牧当初在分手的时候，知道前女友已经怀孕了，他绝对会想办法让对方打掉这孩子。

苏牧不想承担什么责任，加上前女友和其丈夫一直生不出孩子，且毕竟已经当亲生女儿养了五年，对方也舍不得，双方便默契的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只是后来苏牧又听说，前女友丈夫那病治好了，还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他不由得担心起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儿的处境，毕竟说到底不是人家亲生的。

不过想归想，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争取抚养权。

跟着自己一起饿死吗？

就这件事而言，苏牧确实挺混蛋的。

亲子鉴定之后，苏牧每年都会收到前女友寄过来，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的照片，苏牧也提醒过对方没必要，因为他不希望自己人生有多余的羁绊。

自己人生的终结，应该是快要动不了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埋了，痛痛快快的走，什么也不留恋。

不只是他，相信也是很多人的想法，虽然挺中二，但这是他作为普通人，不想低头唯一的选择，挺可悲的。

电话那头发泄了好一阵，然后安静了下来。

对方大概是已经冷静了下来。

苏牧重新拿起电话，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女人明显还生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小颜想见你…”

苏牧很干脆道：“不见！”

“你！”

苏牧直接挂了。

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忍不住又点了一根烟。

翻开她的微信朋友圈，翻到一张照片。

机车停在路边，好像是某款进口公升级大排量，女孩坐在上面，歪头看向镜头，冷漠的小脸有些不耐。黑色长发，相貌很精致，就是额头上的创可贴有些破坏美感。

相比多数的东方女孩，她五官非常立体，用流行词来形容就是建模脸。这点倒跟苏牧很像，他还在读书的时候，经常被人误会是混血或者少数民族。

相片中女孩身上穿着红黑格子衫与深蓝短裤，手里拿着头盔，身材远比她妈妈年轻的时候要完美。只是右腿膝盖上贴着绷带，小腿有几处伤痕与涂抹药水的痕迹，让那雪白完美的长腿上增添了刺眼的瑕疵。

苏牧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起某论坛里面一张张血肉模糊，断手断脚，尸首分离的恐怖图片，胸口一口气堵在那里，有些抑郁，只是，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他望向天花板，眼里有太多的无奈和疲惫。

毕竟是自己的血脉，真要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不同于年轻那会儿，年纪越大，越会胡思乱想。

但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

无奈，无能，自私，他扮演不了父亲的角色。

他逃避，因为那仅剩不多的自尊。

眼皮逐渐沉重，脑袋越来越疼了，整个人昏昏沉沉，感觉很难受，苏牧觉得自己大概是感冒了。

原本还打算下楼去买点东西，现在也懒得动弹了，烧开水冲了两包感冒灵喝下，拉上窗帘，躺到床上。

意识逐渐的沉寂，熟悉的下坠感再次出现。

这是？

又要进入那怪诞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