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两个人挤在书案后,没有天光也没有烛火,只能看见萧齐水洗过的眼睛,让魏怀恩不由自主地被这种冲动驱使,上前环住了他的脖颈,让自己贴在他胸前。
“扑通,扑通,扑通……”
萧齐的心跳敲在她耳边,她在这难得的能够排空思绪,只顺应自己的心意的放松氛围里接上后半句。
“但于你,轻则赶出玄羽司,重则论律斩首。到那时你哭得再好看我也救不了你了呀。”
萧齐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肩头,像是斟酌着她会不会觉得他僭越一样,试探着收紧力道。
他微微躬身,挡住了魏怀恩能看到的最后一点烛火,在书案下的黑暗里第一次抱紧了她。
“奴才,不配主子如此对待。”
“嗯,你是不配。”
萧齐的怀抱里有股淡香,有些熟悉,但魏怀恩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可是他这个人,和他的怀抱和气息,总是让她习惯又心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我很像。所以,你别让我失望。”
“奴才谨记在心。”
若是只听书案下的絮语,绝对规矩恭敬得挑不出一点错处。
但没人知道曾经的嘉柔公主,正在和她一手拉拔上来的玄羽司副司使紧紧相拥。
似乎并不是总需要两个人都拥有完整的人格才能相爱,有些前提对另一些人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魏怀恩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可能也不会按照世俗的标准选择一个伴侣,因为权力是她一辈子都在汲汲以求的宝物,她不会允许同任何人分享。
更不要说她会为了联合谁去用姻亲做筹码,那一套只对男人有用,她早就看透女人只要有了名为“妻子”的头衔,就再也无法抗拒成为附庸的命运。
所以她对这套道理嗤之以鼻。
她自己就可以坐上大位,她自己就是自己的荣耀所在。
她的人格里有太多超出常人的野心和自傲,像一颗长满了尖刺的果实,除了自己,她谁都不信。
但萧齐一直都不一样。
他是她的心腹,所以只会执行她的命令;
他是一名在册阉人,所以她不担心他有能力变心;
他是玄羽司的副司使,所以她能够以他为耳目;
他知道她假扮太子的秘密,所以她不用在他面前遮掩自己。
她知道他喜欢她,虽然她还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但并不妨碍她能够从他的爱慕里感觉到愉悦。
理由很多很多,魏怀恩可以找出无数理由证明她可以这样亲近萧齐。
她这种人对礼义廉耻从来是有用则用,总能给自己找出合适的理由来让自己做的任何事都合情合理。
但是今天她不想解释什么,白日里发现萧齐默默猜着她的喜好改变了寝殿和庭院的布置的时候莫名的烦闷现在都找到了借口。
她以为自己的心可以坚硬到底,可以让自己没有任何弱点。
不过,如果只需要偶尔依赖一个人,只需要偶尔依赖萧齐就能让自己活得快乐些,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萧齐,我累了,抱我回去吧。”
“是,主子。”
萧齐就着这个姿势托起她的腰肢和腿弯,小心地起身不让桌沿撞到怀里的人。
一路上,宫人们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到了寝殿,萧齐把魏怀恩放在床上后,像是那些亲昵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毫不留恋地退开。
倒让魏怀恩多看了他恭敬的神色之后,才放心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萧齐很懂事,没有以为这个拥抱之后,她就能够允许他僭越本分。
也许只有这种绝对的掌控和若即若离的关系才能让她安心,她不需要过多的感情当累赘,那也只会影响她的事务。
她更不需要一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下属,那只会废了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布置。
这样很好,在她想要依赖的时候,他能够给她温柔。
在她不需要的时候,他又是她最忠心的仆从。
她知道若是想要笼络人心,要么用金银,要么用权力,要么用情分。
如果用她的亲昵作为条件换萧齐的死心塌地,她反而觉得这是最划算的买卖。
睡着之前,她又闻到了那股萧齐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但又比那味道复杂许多。
萧齐在她呼吸平稳之后,才松开了快要把手心攥出血印的拳头。
他慢慢抬起头,肆无忌惮地透过朦胧帐幔,脚步一点一点靠近魏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