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乐出国蜜月,长途电话漂洋过海地打来程渠这里,开口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 “程程!让你一起来你不来!这里美死了呀呀呀!” 有风轻轻吹拂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程渠的耳朵,如果连蜜月旅行都要黏在一起,那干脆她们两个结婚算了。被苏乐乐的快乐情绪感染,程渠也高兴地笑:“多拍些漂亮照片给我看呀,对了乐乐,我看天气说马代最近雨季,你们出门记得备伞。” “呜……你居然还看我这里的天气预报!” 孟禄在电话旁跟程渠抗议:“我这个媳妇天天给你打电话,你们有谁考虑过我的心情?” 苏乐乐一掌将孟禄推开,继续跟程渠讲话:“要是在古代,我就让孟红杏也把你娶进门,这样咱俩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程渠听见孟禄在旁边很严肃地说,现代我也是可以勉为其难的。 看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真的会受对方影响,以前那个一本正经的孟学究,如今已然被基因强大的苏乐乐同化。 于是程渠也跟着不正经起来:“你们想娶我进门,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嫁呀?” 苏乐乐在那头嘿嘿两声:“你当然不想嫁,毕竟你只想嫁江乾嘛。” “赶快跟你们家孟学究去玩儿!” “哎别挂我再问一个问题!”苏乐乐急吼吼地:“那天婚礼结束他后来有没有联系你?” “并没有。”程渠有些小失落。 “没道理啊,”苏乐乐拧着眉头分析:“那天他还为了你让姚澜她们几个欠嘴的滚呐,这么红果果的维护,肯定是因为在意你啊。” 程渠也是知道江乾在意自己的。 高三上学期,有一次午间休息,她从操场穿过往教学楼走,程渠那会儿在俞江一高也是真的很有名气,长相清秀,身材瘦高,最主要的是成绩太过亮眼,所以对她起哄吹口哨的男生也不在少数。这时,程渠往往就低着头,脚步更加匆匆地走过去。 但是那天,她听到操场踢足球的那伙人中有人喊:“乾哥,是你们家学魔哎。” 程渠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连脚下的速度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然后她就被突然朝她飞速奔过来的足球砸中了,程渠先是脑袋嗡嗡响,接着就是鼻血横流,然后就感觉身体开始晃啊晃的……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没有跟大地亲密接吻,江乾那时候已经气冲冲跑到程渠身边把她半抱着扶住了,身后跟着一帮一起踢球的兄弟,江乾黑着脸骂:“谁特么踢的啊?”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站了出来。 “对不起啊程渠,我刚走神了,不知道为啥抬脚球是往你那飞的,真的对不住……” 江乾也没有废话,上去就打算先狠踹他一脚,被程渠慌慌张张地拉住:“没事的啊,他也不是故意的,”江乾发火的时候,程渠心里也是怵怵的,她轻轻拉拉他的运动衫,干笑着尬聊试图缓和气氛:“乐乐说要带我去献血促进新陈代谢增强免疫力,可是我怕打针啊,这回不用了……” 江乾瞪她一眼,仍然恼着,不过没再难为“肇事者”。他没吭声,左手携着她的手臂,右手扶着她的右肩往医务室走,他们两个都没有纸巾,程渠的鼻血仍旧在流,她就仰着头,手上都是血。江乾嫌她走的太慢,索性要抱起她跑去医务室,奈何程渠怎么也不肯让他抱着,江乾就一边脱运动衫一边凶她,等脱下衣服就抓着程渠给她擦鼻血,自己光天化日光着膀子。 后来一直到毕业,程渠都没见过江乾跟那个不小心踢了她的同学一起玩儿球。 如果这样都不算在意她,那么还应该怎样才算呢。她甚至把这种在意解读成了喜欢,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后来读大学时的尴尬状况了。除了高一下学期他刚刚转来的那阵子,江乾一直都对她很好,好的令她心生误会,自作多情起来。 程渠很爱泰戈尔的这首诗—— The furthest distan the world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Is not between life ah 不是生与死 But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Yet you don\'t know that I love you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大一那次江乾跟她说抱歉之后,程渠就将这段诗发表在QQ空间里,不过稍微改动,也仅有主人自己可见的。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爱你 你却把我当兄弟 付泽走过来的时候,程渠还在握着手机发怔。 “程渠。” 程渠恍惚回神应着:“好,这就过去。”然后赶紧告诉苏乐乐:“领导找我,先不说了,你好好玩儿,记得出门备伞。” *** *** *** 付泽是程渠的同事,二十八岁,年轻有为,儒雅斯文,去年晋升为科级干部,在云澄海关,有很多姑娘都对他有意思,年长的上司更是隔三差五就提出要帮付泽安排相亲对象,也都被他笑着委婉言拒。 张处长对付泽这个年轻后辈很是看好,明眼人也大致清楚张处长退休后的上任走势,所以付泽在单位的人缘极好。 程渠也没有多话,下午跟着付泽去了查验科。查验科的科长带着科里骨干外出考察学习未归,刚刚招聘进来的小姑娘还什么业务都不懂,这才将通关处的人暂时借调过来帮忙。 其实是张处长让付泽安排一个靠谱的人手过去查验科帮忙,他就挑了程渠。 付泽跟程渠赶到查验科的时候,埋在电脑前一堆单据中的小姑娘都快哭了,看到程渠,马上见到救星一般扑上去:“程渠姐,这些我还看不太懂……” 程渠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臂轻声安慰:“我刚进来的时候也看不太懂的。”而后坐在电脑前开始进行核对工作。 付泽瞥了那个小姑娘一眼,没说话。 他记得程渠刚进他们通关处的场景。差不多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临近国庆节,等着登船的柜子不计其数,整个海关异常忙碌,在这种情况下,单位里根本没人有空带新人。付泽之所以对程渠印象深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张处长当时指派他来带新人,但是当时他手中的工作量亦是不轻,付泽便打算忙完国庆这段时间,再给三个新人安排明确的工作任务。新人整日也只是帮着打印,各个部门之间送送材料,后来,有个新人干脆提前请假串了国庆的班,跟男朋友出门拍婚纱照去了。 程渠日日都是准时准点地来,也不见她多话,见面时,最多的就是看她礼貌微笑,这样过了一周左右,有天付泽下午上班,发现办公桌上放了一沓单据,上面用铅笔轻轻淡淡地做着标记,付泽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被标注的,都是报单有错误的地方,但他们的接单工作人员,并没有审查出来。 付泽心思一向缜密,他记得程渠的笔迹,因为字体工整娟秀,也很好辨认,但是那天下午在看到程渠的时候,她对付泽什么都没有提及,依旧在忙碌地打印,送资料,帮忙传文件,但付泽已经觉察到,在这些环节里,这个姑娘已经非常细心地帮忙二次校对了,所有窗口接单的报关材料,在手续齐全的情况下都会统一上报到他这里,他审核签字之后,检验科那头便可以开始抽检了,抽检也没有问题,最后便会呈交给通关处处长签字放行,有问题的,视问题大小,会及时通知稽查科处理。 彼时,令付泽心动的并不是程渠的细心。而是她其实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不然,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熟悉这样繁复的业务,更没有可能在发现同事错误的时候,只是默默圈画,丝毫也不肯声张喧哗,更没有以此邀功。付泽终于明白处长当时给她取的诨名—— 知世故而不世故小姐。 但在付泽自己心里,给她的定义是温暖小姐。当他每日于琐碎磨人的工作中抽身出来,每每看到她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安定下来。他年长程渠五岁,但付泽又觉得,工作时候的程渠,心性似乎比他还要沉稳老练,一丝不苟地,那种夺目的光芒便自她身上绽放开来。 “科长,有四份报关单跟查验科抽检的数据有出入。” 查验科的小姑娘如释重负,挽住程渠的手臂。 “你来多久了?”付泽忽然问。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认真算:“五十二天。” 付泽皱了下眉,然后抬头望着程渠:“她们科人员回来之前,你先在这里帮忙吧,有事随时联系我。” 程渠服从地点头:“好。” 付泽还要开会,他走了之后,程渠又重点了看了下那四份有出入的单子,她必须仔细核对,毕竟没有一家公司希望自己发的货最后进了缉私科。 小姑娘轻松了,乐得给她端茶送水的,程渠看她一眼,随即拉她坐下一起看单子。 “你看,这里是你们下面查验人员提供的数据,跟报单公司实际上报的数量是对不上的。” 小姑娘静下心来虚心地听。 程渠无意扫了一眼报单公司名头,蓦地愣住了。 江河贸易有限公司。 这个名字她很熟,因为是江乾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