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四喜微微一笑:
“棒主果然是明眼人,句句问到紧要处。小弟刚才正要跟棒主禀报,我们进城时天色已经不早,又在城里拖沓良久,待想出城时城门已关了。本想找家旅馆投宿,哪想到这城中旅馆都是那沈家的产业,那沈鸿财特意找我的不痛快,居然发下令来,不许旅馆让我们入住!被逼无奈下,只得寻野庙容身了。”
闯塌天点点头。这肖家口与别地的确多有不同,大户人家拓展家业时尤其喜欢霸占某一行当。譬如城里城外药铺、粮油铺都是县太爷家的生意,而旅舍、山货铺则基本都是沈家的买卖。
这少年说自己被沈家所恶,不许自己入住旅舍,倒也有几分道理,一会儿得让手下们去查查,看看是不是真像他说的一般……闯塌天心思暗想。
说实话,这样几个半大孩子,他本不必如此在意,只是最近城里怪事太多,又见四喜样貌气度绝非寻常山野懵懂孩童可比,本性多疑的他不自觉就细加查问了起来。
他正想再多问几句,却听四喜先开了口:“棒主。今日相见,实在是有缘。小弟正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棒主意下如何?”
“哦?兄弟你说。”
“想那沈家,如此厚颜无耻。小弟一家虽累受皇恩,一贯小心谨慎,但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临行前,家里长辈即跟小弟说过,此行一是替这丫头认亲,二是倘若沈家不义,我陈家必不会善罢甘休,让小弟在肖家口本地提前寻得仗义之人以作衬应。待来日发难之时,两面夹攻,一举将沈家连根拔起,到时沈家家产我陈家一文不要,都赠予帮衬之人。”
“当真?!”闯塌天面色一振,世上当真有这等好买卖!自己如今也闯出了这一片小小天地,可乞丐身上又能有多少生发?这肖家口各大户的财产,早就看得他垂涎三尺,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沈家和县太爷家两强相争,都想吞下对方产业,暗里龃龉不断。可县太爷虽是一方之主,却顾忌沈家京里强援,一时不敢当真动手,壮班的王班头跟自己喝酒时,酒酣之际可是先后说过几次的。
如今面前这少年自称京城陈家,虽然不知是不是便是沈家京里的靠山,但“朱王陈刘,京中玉流”闯塌天是知道的,那陈家在京城可是排名前三的大户,若是当真跟沈家闹翻,沈家未必扛得住。自己若是能抓紧机会捞上一笔,那真是几辈子也享受不完的荣华。
利令智昏,闯塌天虽然狡诈过人,可毕竟只是穷苦出身。即便一个衙役头目,对他而言已是需要小心恭维的权贵,又哪里想过这等大局势。富贵险中求,这一贯是他行事的风格,如今一条大鱼自己跳上船来,又怎能忍住不咬上一口?
想到此处,闯塌天的脸色立时缓和了许多。他上前一步,扶住四喜肩膀,亲热地拍拍他的后背:“好说好说。小陈兄弟,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上一聊如何?”
说罢,他回头吩咐手下:“你们谁赶紧去一趟城南的汇友利,告诉掌柜的我有要客,赶紧扫除出三间上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