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大门敞开着，顾老太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脸色阴沉，每一道皱纹都透着戾气。看见熊芯背着背篓进门，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过想起顾多鱼临走前跟她说的话，她生生忍住了没有开口辱骂熊芯。　　　　罢了！为了老大的铁饭碗，她就暂且忍了，免得熊芯给老三写信，老三铁了心让学校开除老大。反正她是熊芯的婆婆，要收拾熊芯，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老三在院子里起了堵墙，虽然看着不好看，还会让村里人说闲话，但能让她每天不用看见熊芯那张令人心生厌恶的脸，她起码心情不错。　　　　“呸。”顾老太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然后把头扭向另一边，拿后脑勺对着熊芯。　　　　熊芯翻了个白眼，顾老太不想看见她，她也不想搭理顾老太，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正好。　　　　看着两米高的院墙，熊芯震惊了一下。顾家的院子挺大，还划出一片种着了许多蔬菜。一小半的菜地正好圈在了她的小院子里，而且墙上装了木门，正是顾家厨房那一扇门。　　　　顾多鱼把厨房门卸了下来给她装在这里，顾老太竟然没阻拦？随即熊芯想通了，顾老太大概是害怕顾多鱼把顾和的工作弄没了，这才忍了这口气。　　　　熊芯掏出顾多鱼给她的钥匙，刚一打开门，一个白色的影子‘咕咕’地叫着，朝她飞扑过来。　　　　熊芯吓了一跳，急忙躲开，这才看清了扑过来的是一只小白鹅。　　　　“咕……”小白鹅叫着，扑棱着翅膀，飞到熊芯脚上，橙色的短喙一下一下地啄着她的裤腿。　　　　熊芯看着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脸上露出一抹淡笑，蹲下去轻轻地摸了下鹅毛。　　　　没想到顾多鱼竟然弄了一只鹅。她上辈子虽然没养过鹅，但也听说过，鹅的看家本领不比狗差。鹅咬人也挺疼的，以后若是顾家人再来找她麻烦，她就放鹅出去咬他们。　　　　“咕……咕……”小鹅扑腾着，鲜蓝色的小眼睛透着一股狠劲儿，想要咬熊芯。　　　　熊芯听说过鹅的厉害，狗都不是鹅的对手。她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双鹅翅，把小鹅拎在半空中，和它大眼瞪小眼，凶狠地说：“小东西，再敢咬我，晚上就把你炖了吃！”　　　　大概是动物天生的直觉，小鹅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它的叫声小了许多，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熊芯。 　　　　熊芯伸出手指戳了戳额脑袋，说：“你浑身雪白，给你取个名字吧，叫熊白……熊白不好听，叫白熊算了。”　　　　“咕……咕……”小白鹅难受地扭动着肥肥的身体。　　　　熊芯把它放了，它一双小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熊芯，也不再咬她裤腿了。　　　　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白熊，熊芯放下背篓，添了半锅水烧上。只有一上午的时间，顾多鱼不止在院子里垒了一道墙，还给灶台上搭了一个稻草棚。熊芯很满意，觉得还是顾多鱼考虑的周到。有了个顶棚，又能遮阳又能防雨。　　　　她记得早上起来时，桌子底下放着两只野鸡，应该是顾多鱼抓的。开门进了房间，熊芯弯腰从桌子底下取野鸡，发现野鸡只剩一只了，一旁放着一竹篮子高粱米。　　　　熊芯笑了下，她还以为顾多鱼给了顾老太一只野鸡呢，现在看来是用一直野鸡换了些高粱米。两只野鸡，她一天也吃不完，天气太热又放不了多久，换些高粱米也好，早上可以煮稀饭吃。　　　　熊芯把野鸡提到院子里拔了毛开膛破肚清洗干净，然后剁块炖上。就听见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然后秦桃震惊地喊：“妈，院子里咋多了一堵墙？”　　　　顾老太气哼哼地说：“老三那个不孝子弄的，还不是担心咱一家人欺负他媳妇。哼！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儿狼。”　　　　秦桃啧不满地说：“妈，咱家又没有分家，三弟这是啥意思啊？村里人还不得笑话死咱家。”　　　　顾老太心里本来就有气，可因为有所顾虑，这才没有阻止顾多鱼在院子里垒墙。现有又听秦桃说起，她不耐烦地说：“笑话啥？咱家有啥好笑话的。赶紧做饭去，成天就你话多，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熊芯听着外面的声音，摇头笑笑。看来还是顾多鱼有办法，能掐住顾老太的七寸。　　　　顾家人吃完了午饭，熊希的鸡汤才炖好了，香气四溢，满院子都飘散着浓郁的香味儿。　　　　正坐在树荫下消食的秦桃和顾老太，闻着这味道，脸色都黑了，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熊芯的院子，恨恨地盯着还没干透的墙。　　　　秦桃一脸不岔地说：“三弟妹还真有本事，顿顿都能吃肉。妈你看，吃的可比咱们好多了。”　　　　顾老太一张老脸黑如锅底，嘴角的皱纹更显得刻薄凶狠。　　　　顾满羡慕地望向熊芯的院子，吞了口口水。顾安吸了吸鼻子，闻着这诱人的香气，眼珠了都直了，抱着顾老太的胳膊摇呀摇的说：“奶，咱再跟三婶换一碗肉吃，安安还想吃肉。”　　　　顾老太喉咙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显然是气得狠了，阴沉着脸喝斥：“吃啥吃？就知道吃！”　　　　顾安以前就是家里的小霸王，他想吃的东西，从来没有吃不到的，只有家里有，都会满足他。可这两天，三婶做肉菜，都没有他的份，非要他哭闹撒泼才能吃一点点，根本吃不饱。　　　　顾安觉得委屈极了，家人都不疼他了，顿时眼眶噙满了泪水。　　　　秦桃看着儿子委屈的小脸，心疼极了，看了眼黑了着脸的顾老太，挑拨着说：“妈，俺早上看见多鱼从外面回来，手中拎着两只野鸡哩。”　　　　“你说啥！”顾老太闻言孟地抬头，浑浊的双眼犹如一道利剑射向秦桃，“你说老三早上打了两只野鸡？”　　　　秦桃被顾老太凶悍的表情给吓着了，急忙点头说：“是的妈，不信你问二弟妹，她也看见了。”　　　　顾老太扭头看向沈良。沈良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大嫂，你说啥？多鱼早上还打了两只野鸡？俺没看见啊。”　　　　沈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算是看明白了，如今顾老太顾忌着老三夫妻俩，不敢得罪的太过。　　　　秦桃的两个儿子，平时在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他俩的。可怜她两个女儿，长这么大，从没吃过鸡蛋。第一次吃肉，还是前三弟妹给女儿们吃的。　　　　她的两个女儿每天要捡柴火割猪草，却还吃不饱饭。顾老太却为了顾安吃一碗肉，舍得用五斤半面粉去换。换肉用的口粮，最后还不是从她和女儿们的口中省出来。　　　　今天午饭，她两个女儿的饭量，比平时少了三成。她的饭也少了一点，秦桃假惺惺地说昨天换肉用了五斤半面，这个月家里口粮不够了，只能省着点吃。　　　　可就省了她和两个女儿的口粮，秦桃的饭比平时还多了一些。她有心想给女儿多弄点饭，顾老太还说，两个赔钱货，吃得再多也是浪费。　　　　秦桃听见沈良说没看见，瞪大了双眼，震惊地说：“二弟妹，你咋没看见？早上咱俩在院子里忙活，三弟从外面进来手中就提着两只野鸡哩。”　　　　沈良摇头，小声说：“大嫂，你也知道俺一见三弟就害怕，觉得他特别凶，哪里还顾得上看他手中提了啥东西呀。”　　　　秦桃不屑地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老三还能打你不成？”　　　　沈良低着头没再说话。　　　　顾老太看看着秦桃，沉着脸说：“既然老三打了两只野鸡，老大媳妇，你去要一碗鸡肉来。俺儿子打的野鸡，总不能别人吃着肉，俺这个做娘的，只能闻着肉味馋嘴。”　　　　顾和拉了一张竹凉席铺在树荫下躺着，刚才一直闭着眼睛装睡。听见顾老太的话，他想起早上顾多鱼看着他那种冷冰冰的，如同寒冰般的眼神，他浑身一个激灵。　　　　不止顾老太，就是他和秦桃，这两天也没在熊芯手中占到便宜。熊芯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搓扁揉圆的熊芯了。若是还想占熊芯的便宜，他真怕熊芯给顾多鱼写封信，顾多鱼发了狠，让学校开除他。　　　　顾和开口说：“妈，算了。两只野鸡能有多少肉，正好给三弟妹补补身体。”　　　　“算啥算？!俺儿子打的野鸡，凭啥俺不能吃。”顾老太这几天心中的火气就没消过，如今见老大都帮着熊芯说话，更上火了，一双眼睛瞪着顾和，说的吐沫横飞，“她一个人吃两只野鸡，也不怕撑死。”　　　　顾和头痛，他妈只图心里痛快了，可他的工作要是没了，就亏大发了。他说：“妈，你想吃肉，等下午下了工，我和二弟去山里试着挖几个陷阱，看能不能抓几只野鸡兔子。”　　　　顾老太嫌弃地挥手：“你会挖个屁的陷阱！从小到大挖的陷阱就没抓过猎物。”　　　　顾和脸上闪过一瞬的难难堪，他扭头看着顾安，说：“安安，爸给你做一个弹弓，下午和你哥去打鸟去，咋样？”　　　　顾和有些意动，他都好几年没玩过弹弓了。那次他考试考了倒数第一，他爸就把他的弹弓没收了，再没还给他，任他如何哭闹打滚都不行。　　　　顾和又对顾满说：“小满，你念过一篇课文叫闰土，里面有描写咋用大竹匾捕鸟的。下午你和小安要是用弹弓打不到鸟，就用书中的方法去抓鸟。抓到了晚上让你妈给你们烤着吃。”　　　　熊芯坐在院子里喝野鸡汤，听着外面顾家人的声音，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她还等着秦桃来要鸡汤呢，这样她就可以再换些口粮了。　　　　不过顾和太害怕失去工作，暂时怂了，她也不会主动去用肉和顾家人换口粮。　　　　喝了两碗鸡汤，熊芯开始做葱花野鸡蛋饼。和的面团留了一块做酵子，剩下的做了两张饼子，够她今天吃了。　　　　第一张饼子出锅时，熊芯听见外面顾家人去上工了。过了一会儿，顾和顾安兄弟俩兴致高昂地准备去打鸟了。　　　　熊芯坐在树下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野鸡蛋饼，心里别提多惬意了。　　　　“咕咕。”白熊围在熊芯身边，拍打着翅膀叫着，大概是饿了。　　　　熊芯弄了些野菜放在地上，白熊也不挑嘴，低头啄着地上的野菜吃的欢快。　　　　“三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从门缝里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来。　　　　熊芯抬眼看去，之间顾灵站在门外，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向她。　　　　“进来吧。”熊芯朝顾灵招手。顾灵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堆野苜蓿，身后跟着个小尾巴顾雪。　　　　“三婶，给你野菜，喂小鹅的，三叔说小鹅吃这个。”顾灵把手中的野苜蓿放在白熊身边，蹲下身摸了摸白熊的羽毛，白熊竟然没有啄顾灵。　　　　“谢谢灵儿雪儿，”熊芯看着两人干瘦干瘦的身子，迟疑了一下，把剩下的鸡汤给两人盛了一小碗：“快点吃。”　　　　顾灵顾雪吞了口口水，眼睛黏在了竹碗上。顾灵拉着顾雪的手，身子哆嗦着，拒绝地说：“三婶，我们不吃了，奶知道了会骂我们的。”　　　　熊芯撇撇嘴说：“你们不说出去，她就不知道啦，快点吃吧。”　　　　顾灵顾雪馋的很，没有再推辞，端起碗就吃。　　　　“熊芯！给老娘滚出来！”熊芯正要烙第二张饼子，突然外面想起一个暴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