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亮里带着些小忐忑的漂亮眸子,肌肤白白,个子矮矮,透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感觉。
而且。
终于有比自己矮的了。
就是……小丫头身上那过于大号的蓝色袄裙,小小的身子,简直像被套在麻袋里一样。
我没苛待你们啊。
看其他妮子都漂漂亮亮的。
于是示意:“这衣服,麻袋吗,换一套合身些的,看着碍眼。”
小丫头顿时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瞄了眼留白。
留白上前:“小官人,睡罢,奴明日给她挑合身衣服。”
朱塬转向留白:“你也学坏了,让你家小官人,一个强迫症,带着不和谐睡觉,我怎么睡得着?”
然后转向,看向青娘,半迷糊着念念叨叨:“青丘最乖,青丘给她换个衣服。”
青娘见小官人又喊自己青丘了,差点掉泪。
因为这个称呼改变,她私下里就哭过好几次,以为很快就要被小官人忘记,再被打发到厨房,真正变成个厨娘,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盼头。为此前日下午,她彻底不要了脸面,哪怕听着留白的揶揄都坚决不动,抓了一次机会。
当下朱塬这么吩咐,青娘果断很乖地上前,拉过那小丫头,执行自家小官人命令。
然后,朱塬更加没了困意。
开始心里念叨那副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有容乃大……大……大……
林大人我错了!
我低俗!
我要忏悔!
默默忏悔了十秒钟,在周围一圈姑娘的古怪目光里,朱塬又抬手示意:“乖乖青丘,赶紧把麻袋给她穿上,以后她只能穿麻袋。”
随即又看向留白:“你也学坏了,竟然找这样一个小丫头来考验你家官人。”
留白委屈。
留白不说。
其实,哪怕不如洛水那么解语,她和写意也没有青娘那么不开窍,逐渐能明白自家小官人什么时候是玩笑,什么时候是有真情绪。
而且,就像写意说的,自家小官人本性是个很诙谐的人,最初见到的寡言高傲模样,肯定是为了拿捏身份才故意,不像她留白,曾经的闷嘴葫芦,因为遇到了欢喜的人,才变得多话起来。
当时被戳破心思,留白还红着脸狠狠挠了一次写意的痒痒窝。
当下,知道小官人是玩笑,留白还是委屈。
找蔺家的这个小丫头过来,她是想要多护着些自家小官人。
她仔细验证过,这妮子倒真如蔺家那腌臜媳妇说的,能一口气憋水里好几十息,极限她都没测出来,因为当时自己数着到了六七十个呼吸时,看到小丫头还趴在水盆里,她越来越害怕,以为把人憋没了,伸手拉起来,却好好的,还对她笑。
留白自己随后钻脸盆里试了下,感觉不到十息就再也受不了。
还有,这妮子个头小小,力气却大,真要……她也能轻松把小官人拉出来。
只是……这些都不能明说。
那么不吉利的心思。
怎么能说?
留白只是默默地坚持自己想法,哪怕明知自家小官人身边一堆人护着,今天还是忍不住带着那丫头远远守在不远处,为此连一个女眷到处走显得不懂礼数都不顾了,只想安安心心地远远看着,守着。
但不能说。
见留白垂着脑袋不说话,朱塬也不多问,知道这妮子心思多,问多了反而会让她不安。于是转向重新套好麻袋的小妮子:“你叫什么名字?”
刚刚当着这么多人被脱掉外面袄裙,小丫头原本白皙的脸蛋上透着红晕,福了福,声音清脆:“奴叫小鱼。”想起来,又补充:“蔺小鱼。”
朱塬记起:“我知道,你哥哥叫蔺大鱼。”
最早给自己撑船的父子俩,被老朱划作了自己的仆户,依旧负责日常撑船,这次让他们在金陵看着修园子,没有过来。
就是吧……
这名字起得,够潦草。
问了句,朱塬也没有多言,示意周围都很养眼的十来个大小姑娘:“写意你们留下,其他都去休息吧。”
这些都是朱塬从老朱赏赐那群仆婢里挑出来。
至于来处,和写意两个妮子类似,大军攻掠四方,投降的能够保全家族,不愿降的,男丁或死或贬,女眷为奴为婢。当下这种时代,全世界都是一样规矩。而且,上位者也不担心反抗,为了复仇暴起伤人之类,被发配者也都很认命。
因为千百年都是如此。
再说能被老朱发话赏给朱塬的,质量也可以想见。
其中官家小姐出身的就有三个,不过,除了外貌,朱塬最看重的还是能否书写绘画。
之前女人们聚在这里,大部分就是做这些。
等其他姑娘离开,只剩下写意四个,睡意更少了的朱塬又示意青娘:“来,坐旁边,奖励你帮我写工作日志。”
这女子胆子小,还笨,朱塬说话就不能绕,要很直白,奖励就是奖励,惩罚就是惩罚,因为反着说会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