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水的是赵大虎,他刚才听到又是自行车又是手表的时候,愣了一下,结果没攥住井把子,胳膊都被狠狠砸了一下。
打水的时候,这种情况最危险,要是摇把子抡到下巴上,把骨头都能打碎喽。
“嘿嘿,被吓到了吧,这是国子的本事。”赵广定帮着李卫国吹嘘。
李卫国也懒得去管,他准备往水库那边运送材料,怎么也得先搭一个住的地方。
这会儿队里的活计不多,大田都铲趟完毕,青储饲料也全都下窖,麦秋还没到。
正好李卫国趁着农闲,邀请了十多个人,去水库干活。
大伙先搭一個住人的马架子,这个比较简单,找四根长长的木头杆子,顶端两两交叉,中间再用一根横杆子牵住,主体框架就出来了。
一共四根木头杆子支着,就像马的四条腿,顶端交叉的部分,就像两只马耳朵支棱着,所以这种简易的建筑就叫马架子。
这边有不少地名都叫“马架子”,就是因为当年闯关东的时候,人们来到这片土地,最开始都是搭马架子住的。
还有更简单的,叫撮罗子,用三根木头杆子支起来,周围苫上草,也能对付住人。
李卫国搭的这个马架子是准备过冬的,光是苫草就不行了,到冬天西北风一吹,能把人冻死。
所以他得稍微费点事,在马架子周围绑上一些横杆,然后拧“拉合辫子”,就是用谷草之类的,拧成麻花劲儿,然后沾上泥浆,一条一条,密密麻麻地挂到横杆上,等干了之后,里外再抹上一层泥,就不透风了。
马架子就搭在小树林边上,这里地势比较高,李卫国还搭了个露天的锅台,在这边也能烧水做饭。
李金梅和李玉梅都来了,就留小妹看家。
她们烧上水,用大茶缸子沏上茶,这大热天的,最费水了。
请人帮工干活,就不能小气,李金梅还准备了不少烟卷,休息的时候,供大伙抽。
李玉梅则去树林里捡了不少干树枝,烧火做饭。
午饭就在这边吃,炖杂鱼,贴饼子。
“这待遇好啊,抽根小烟儿,喝碗茶水儿。”
赵广定这懒货还真来帮工了,就是来得稍微晚点,人家那边已经干得热火朝天,他才晃悠来。
瞧见板凳上摆放的香烟,赵广定拿起烟盒瞧瞧,更乐了:“大前门,过滤嘴的,大气!”
他一边说,还一边抽出来一根,叼在嘴上,划了根火柴点着,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就吐出个烟圈。
等烟圈逐渐扩大之后,这老小子又往前一探脑袋,又吐出一个烟圈,从刚才那个大圈圈里面穿过去。
“麻溜干活去,赵广定你负责和泥!”王大拿是总指挥,拽着赵广定就走。
赵广定还恋恋不舍地从烟盒里边又抽出一支,夹在耳朵上,嘴里磨磨唧唧:“能不能给俺派点轻巧活,和泥最累啦,和大泥,脱大坯,养活孩子,嘻嘻嘻……”
看到李金梅姐俩在场,赵广定这四大累的最后一样,总算是没说出口,不过还是被王大拿踹了一脚,这才磨磨唧唧干活去了。
“大伙都歇歇,开饭喽!”李金梅清脆的声音在工地响起。
很快大伙就聚拢过来,洗手吃饭。
李玉梅掀开木头锅盖,立刻香气四溢,各色杂鱼炖了半锅,锅边贴了一圈金灿灿的大饼子,下边的部分都浸泡过鱼汤,滋味十足。
“嚯,还有大馒头呢,这伙食挺硬啊!”赵广定瞧着旁边一帘子白面大馒头,立刻上去抓了一个,使劲咬一口,嗯,真香。
馒头是早晨在家蒸好的,李金梅她们姐俩带过来,请人帮工,当然要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每人盛了一大碗鱼,手里捏着馒头或者饼子,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就开吃。
“筷子,俺还没筷子呢。”赵广定吃了一个馒头之后,才发现筷子不够用,干脆撅了两个树枝子,照样吃得香甜。
李卫国嘴里还客气着:“晚上回家再好好喝点,中午先对付一口。”
“这就挺好,平时谁舍得吃白面馒头,能吃顿黑面馍馍就不错了。”大伙乐呵呵地说着。
黑面就是在磨面粉的时候,多磨进一些小麦的外皮形成的,颜色黑黄。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他想到几十年之后,所谓的黑面,反倒成了好东西,买都不好买。
大家伙吃完饭,稍微歇歇晌,然后就继续干活。
工作量最大的就是修补堤坝,还好闸门那块没冲坏,要不然还得找专业的建筑队。
堤坝被冲开了二三十米的大口子,好在石头都没冲太远,抬回来可以继续用。
沙子也是现成的,河边都是。
李卫国只是让公社的孙主任批条,在生产资料站赊了几吨水泥,用生产队的大马车运回来。
没法子,李卫国手上也没钱了,只能先赊账。
搬石头,和沙泥,都是重活。
好在这时候的人是真能干,就算赵广定这样的,偶尔偷奸耍滑,但是也挺卖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