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不肯起身,真是有先见之明的蠢货!
“王诚!”
“拿朕的手牌,去太医院请御医,让他们去孙家看诊。”
“是。”
王诚应和着,接过手牌,正要走。
景泰帝不放心,又嘱咐了句:“私底下告诉那帮子御医,务必要保那孙绍祖一条性命,他就是今夜死了,也得给朕拖到年后报丧!”
没人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除了皇帝。
“卢忠!”
“微臣在。”
“你们北镇抚司不常说自己衙门的刑罚独步天下,再硬的骨头也没人挺得住么?朕今天就再给你个机会!”
“跑一趟顺天府的大牢。”
“那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不是急着去死么?”
“以命抵命?”
“朕就随了他心意。”
“你去赏他十个板子,看看他想死还是想活!”
“臣领命。”
“去吧。”
景泰帝为数不多的心腹,他都安排了事,撵走了。
书房里又剩下他一个。
天寒了,屋里点着炉子也挡不住冬天的冷冽。
“咳……咳!”
景泰帝喉咙一堵,慌忙从书案上扯出一张宣纸。
嗓子里的淤积宣泄干净。
他走下龙椅,走到炉子旁,将宣纸丢了进去。纸上殷红一片,他看着炉火慢慢吞噬,烧成灰烬,才敢放心回到椅子上。
皇帝咳血,不敢请御医诊治,甚至不敢用帕子擦拭。
他这半年来行事愈发怪异,愈发显得孤僻。
太子易立,迫在眉睫。
他知道自己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贾玺……”
景泰帝咬牙切齿的呢喃。
天下间的所有,除了姓朱,没什么不能换的。
老天爷要是再给他十年,贾玺这般做派,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杀了。
可现在不行。
朱家的皇位,要传给儿子。
贾玺是于谦的门徒,是国公府的少爷,权臣与勋贵间的纽带。
自己若是真有不测,朱见济上位后……
贾玺就是他最容易稳定朝局的手段。
景泰帝讨厌极了这种被人钳制的感觉。
可为了儿子。
他忍了。
就像他小时候,忍了哥哥在猎场的嘲弄。稍长些,忍了父亲不留情面的斥责。甚至到了现在,还要忍着太后安排在身边监视的金英。
他习惯了。
他这辈子只随心过一次。
九年前,城门前。
他没听太后的,没跟着母妃弃城南逃。
他纵马回城。
他想着做给父亲看看,自己能守住父兄的江山。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可笑,但那是他这辈子最舒心的时候。
他做了一回自己。
哪怕当时死在城外的乱军之中,他都不留遗憾的,那种……舒畅。
以结果推缘由。
他赢了。
他觉着,他远比兄长有能力的多,可他也远比兄长受到的束缚多。
真龙未能展翅。
“贾家。贤德妃……”
景泰帝托着茶杯,大口将茶水灌进嘴里。
口角还残存血迹。
他细致的漱口,艰难吞咽下去,舔舐嘴唇,一点一滴都不流落在外。
书案旁就有痰盂。
他生在皇族,是最懂礼、守礼的。
等到脸上恢复血色,手脚不再冰凉。等到一丝半点儿都看不出来。
他又恢复了那份雄发英姿的帝王气象。
“外面还有人吗?”
“回圣上,奴才们都在。”
“挑个人去吩咐起居官,今夜,朕就安排在凤藻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