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并不反感这些人,或许对他而言,几个小人物而已,人类的生死从来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他一如既往地将力量借给了少年,少年只一出手,就将几位道人给吓得四散而逃。他们的嘴里喊着:“妖怪,是妖,好强的妖!此处不宜久留,此妖作恶多端、为非作歹,难保加以时日,此地不被妖物弥漫,残害生人!”
她气得直跺脚,小脸也因为愤怒变得红彤彤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她拉着少年的衣袖,说:“懒得跟这些人解释!我们走,天下之大,我就还不信,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他们后来换了很多地方,但是平静总是短暂的,人类的修炼水平在突飞猛进,修练者越来越多。不管他们逃到哪里,始终都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白泽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
快了。
她有时倦了,也会追问少年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有能力能够给她更好的生活,他的妖力那么强。只要他想,占山为王或是怎样,不过是弹指之间。
可是少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日里听信了一只兽的蛊惑,在祭醴一族的大典中,杀害了自己的弟弟,以及,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他原有能力靠力量让那些对他不满的人乖乖的闭嘴,然后自己登上祭醴一族族长的宝座,但是他放弃了。不是他们驱逐了他,而是他放逐了自己。
妖兽怎么会理解人的情感,他们的眼中就只有最原始动物的本能,求生、争夺领地,以及繁衍。
所以在那之后,白泽对他说的一句话,也彻底点醒了他。
“杀了就杀了呗,有什么好难过的?在食物匮乏的条件下,大多数猛禽的幼鸟会采取优胜劣汰的方式存活下来,利用雏鸟出壳的先后不同所产生的身体发育上的差异,淘汰弱小的个体。你这么做,不也是为了自己吗?”
他根本就不明白。也对,他不过是一只兽而已。
许多年来,少年一直活在无尽的悔恨当中,若是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不去参与那场大典,远走他乡。
只是此恨,唯挂于他一人心头。
他们早晚要完蛋,那些修炼者总会找到这里,于修炼者而言,一只修炼出人形的妖的内丹,可是有益修炼的无价之宝。自己还可以跑,但是身为兔妖的她,根本无法掩盖身上的妖气。
他是不会自己独活的。
他如是对白泽说。
“等你何时将这副身体给我了,你放心,本座的气可以帮她在修炼者的眼皮子底下掩盖行踪,她可以继续在人世间生活。凉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快点作出选择吧,否则大家一起死。”
“白泽,把我的灵魂,吃掉吧。”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死亡来临。
这是祭醴一族的宿命啊,家族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以自己的灵魂,去换得一世宁静。也会有族人害怕没有来世,他们穷尽一生都在寻找解除契约之法,但是,怎么可能呢?世界万物都是公平的,有所得,必有所失。
竹屋外,灌木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白泽背对着她,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亦如那个被世界遗忘在角落里的少年。肆意的妖气在他的身体周围萦绕,赤金色的妖气达到了肉眼可见的浓郁程度。
白泽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脸颊,湿哒哒的,直觉告诉他。那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