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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回 各有算计

韩长暮和冷临江赶到汉王别院时,正房的灯已经熄灭了,折云听到门房回禀,赶忙迎了出来,看到韩长暮几人,他立马“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在知道前几日的汉王殿下其实是歹人冒充的,真正的汉王殿下仍旧下落不明,生死难料后,折云就没合过眼,没睡过觉了,直到看到真的,活生生的汉王殿下带着一身血平安回来,他除了会磕头,会哭,就再想不起来别的了。

现在看到了汉王殿下的救命恩人,他突然想起来,礼多人不怪,他把礼数做全了,那自家命不好,又爱惹祸的倒霉主子,下回再遇险时,才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去救。

“司使大人,少尹大人,小人给二位大人磕头了,多亏有二位大人,殿下才能,才能平安无事啊,二位大人的再造之恩,小人,小人没齿难忘,必定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报答二位大人。”他的头是实打实的磕在了地上,嗑的咚咚直响,不多时,额头上便已经通红一片了。

“停,停停停,本公子又没死,你嚎什么丧。”冷临江听不下去了,这哭声撕心裂肺的,听不出来半点感激之意,再听下去,只怕要将他提前送走了。

折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骤然被冷临江打断了,急匆匆的打了个嗝,险些背过气去,别的脸色铁青,额上一片血色,委屈的直抽抽:“少,少尹大人,小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行了,别嚎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再嚎下去,就真的要把大人我送走了!”冷临江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一步跨进了门槛:“殿下呢?”

韩长暮紧随其后进了门,看了看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折云,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形容狼狈,胆小懦弱,但这片心却是日月可鉴,一心一意都是向着谢孟夏的。

但就冲着这份不二的忠心,也足以抵消他一切的缺点了。

折云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追了过去。

“大人,二位大人,殿下已经歇下了。”折云追在二人身后低声道。

正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廊檐下两盏昏黄的灯忽明忽暗。

冷临江脚步一顿,回过头诧异道:“歇下了?睡得着?”

折云讪讪道:“这个,小人不知,殿下沐浴之后,就放了帐子,说是要睡了,不许人在近前伺候。”

说这话的时候,折云也是很心虚的,他自幼便跟随汉王殿下,自然是清楚谢孟夏的软肋的,今夜也是忧心不已的,可是谢孟夏死活不肯让人近身伺候,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独自担心罢了。

冷临江更加奇怪了,别人他不知道,汉王谢孟夏他却是最清楚的,谢孟夏打小就最怕黑,从幼时起,夜间床旁就得有人守着,不然根本就睡不着,瞪着眼一夜到天亮。

莫非经受了一番劫难,人竟然能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冷临江满心怀疑:“当真睡着了?连黑都不怕了?”

“......”折云哽住了。

这样当众直白的揭了殿下的短,真的好吗?

就在此时,黑漆漆的屋里突然传出一声怯生生的低语,听起来可怜又委屈:“云归,我,我还没睡。”

冷临江和韩长暮齐齐对视一眼。

冷临江什么话都没有说,利落的一脚踹开了门。

冲进正房,二人才看到,房间里黑漆漆的,安神香凝结成了一片白烟,烟云之间传出浅浅的凌乱的呼吸声。

重重帘幕拉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来,那张脸脸色煞白,眼圈青黑,额头还有细密的汗。

一看就是吓得狠了。

冷临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迅速将姜黄色团花帐幔撩起来,挂在雕花铜钩上,就看到谢孟夏的寝衣都汗透了,潮乎乎的粘在身上。

“折云,快去给殿下重新拿一套寝衣,再端一盆温水过来,再吩咐人熬了浓浓的姜汤送进来。”冷临江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韩长暮燃了灯,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起来,又将安神香灭了,顺手包了一截残香和灰烬,旋即推开窗。

这房间里的安神香味道太重了,已经不是安神了,而是乱神了。

谢孟夏缩在床上,长长的暗影在床间摇曳,就像是他在发抖一样。

他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小兽,满身满心都流露出孤寂和惊惧。

他慢慢的抬眼,目光麻木的盯着冷临江,都快哭出声了:“云归,真的是你?”

“是我,殿下别怕。”冷临江拧了一把热帕子,动作轻柔的擦干净谢孟夏额头上的冷汗,放下帐幔,吩咐折云给他换寝衣,自己则隔着帐幔,极有耐心的轻声哄道:“表哥莫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帐幔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谢孟夏的声音嗡嗡的,鼻音极重:“云归,你怎么,会过来了。”

冷临江转头看了韩长暮一眼,轻声道:“何振福回禀的时候,我就在内卫司,都听到了,久朝说要过来给殿下请安,我也放心不下殿下,就一起过来了。”

帐幔深处半晌没有人说话,折云伺候着谢孟夏换好寝衣,撩起帐幔,便退了出去。

谢孟夏的神情仍然有些惊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冷临江解释什么,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只有格外亲近之人才听得懂他的意思。

“云归,我,我又看到了,天特别的黑,我害怕,想让她陪着我,可是,可是她不要我,还不让我看见她,我,我还是看见了,看见她就挂在那。”

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说的冷临江眼眶一红,险些落泪,说的韩长暮亦是一愣,但转瞬便似乎参透了这话中之意。

“啊,啊啊!”谢孟夏陡然紧紧的捂住了脑袋,发出凄厉尖锐的惨叫,但这叫声并不十分的大,像是刻意压抑在了喉咙里,他语焉不详的自言自语:“她就在那,挂着,晃着,她不要我了!”

“表哥,表哥。”冷临江赶忙爬到床上,一把抱住了谢孟夏,轻声细语的安慰哄劝:“表哥,没有的事儿,你看差了,你什么都没看到,那天夜里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看,我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看差了?什么事都没有?”谢孟夏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靠在冷临江的身上,失魂落魄的嘟囔。

“是,看差了,什么都有,是做噩梦。”冷临江伸手不轻不重的按揉起谢孟夏的额角,他深知谢孟夏心里最深的恐惧是什么,只是这恐惧扎根太深,并非时间流逝或者三言两语便能抵消的,他只能设法将谢孟夏从那场噩梦中拉出来。

暂时,拉出来。

那深渊,能晚一日陷进去,便晚一日陷进去。

韩长暮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虽然明白了些什么,但没有贸然开口说话。

“云归,你,你没骗我,所有人,都,好好的,我,只是,做梦?”谢孟夏的目光清明了几分,但木然呆滞的神情昭示了他还沉溺在自我怀疑的漩涡中,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或者说现在的他才是真正清醒的,从前的他都只是在自欺欺人。

冷临江的心中咯噔一下,觉得谢孟夏心底的但神情坚毅,眼神笃定,根本不容谢孟夏有任何的怀疑:“没错,表哥只是做了个噩梦,现在梦醒了,表哥不用再怕了。”

谢孟夏听进去了冷临江的话,喃喃的说了几句我不怕,只是做噩梦,有什么可怕的,便慢慢的躺在了床榻上,整个人的精神都平缓而轻松了下来。

冷临江放了心,轻声叫了折云进来,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折云,殿下惊恐过甚,你今夜就守在这里,我还像从前那样,去客房暂歇,若有什么异常,你立刻来报我,先不要轻奉御,更不要惊动圣人。”

“是,小人明白。”折云应了声是,心疼的看着谢孟夏,虽然呼吸平稳了许多,但是双眼却瞪的大大的,死死盯着帐顶富贵如云的花样,不睡也没有言语,连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冷临江看了眼谢孟夏的情形,心知他这便算是平静下来,今夜应当能够平稳的度过去了,不会再起什么波折了,便举步往外走去。

天已经快亮了,月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惨淡的笼罩住院子里的花木山石,到处都流淌着凄清孤寂的暗影。

韩长暮紧随其后,叫了冷临江一声,张了张嘴,满脸的好奇之色,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冷临江很明白韩长暮的好奇,更猜的出他想问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什么都别问,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最好把今夜听到的话都忘干净。”

冷临江一向都是温润和气的,甚少出现这种疾言厉色的模样。

韩长暮闭上了嘴,虽然什么都没问,但脸上的探究之色丝毫不减,显然还打算用另外的法子去打探。

看到韩长暮的神情,冷临江心下一叹,苦苦相劝:“久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趁早把那个念头给打消了,这件事不是你该管,也不是你能管的,一个不慎,害了你自己也变罢了,连累了韩王府满门上下,你岂不是罪过。”

韩长暮沉吟不语,半晌才淡淡道:“是涉及到宫闱辛秘吗?”看到冷临江无奈的抽了一口气,他赶忙一本正经道:“我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想知道。”

冷临江抿了唇,一言不发的往客房去了。

天蒙蒙亮了,远山近水绿水繁花都笼罩在天青色的晨雾中,格外的湿润清冽,比山下的炎炎酷暑多了些微凉。

沉寂了整夜的山坳里,开始有人影晃动,轻微的窸窣脚步声和山风声融在一处,几乎分辨不出这里有人在走动。

“公子来信了。”李玉岩快步走进营帐,不大不小的轻咳了一声。

“信在哪,快,快,给我看看。”听到这话,李玉山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在这枯坐苦熬了一整夜,原本就不怎么年轻的脸似乎一夜之间就更老了,憔悴的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砍一般,清晰的触目惊心。

“大哥,别着急,这呢。”李玉岩忙掏出小心贴身藏着的布卷,递给了李玉山。

李玉山抖着手打开,在别人看来是鬼画符的文字,在他看来却是又亲切又熟悉,他一目十行的看完,长长的透了口气:“幸而无事,一切都在公子的计划之中。”

李玉岩接过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如释重负的连连点头:“不错,公子素来算无遗策,大哥,你我只需考虑如何配合好公子,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

“公子传信了?在哪?快给我看!”不待李玉山说话,帘子一动,李胜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一把就将李玉岩手里的白布抓了过来,一字一句的看完后,他竟然沉了脸色,半晌无语。

李玉山和李玉岩大奇,相视一眼。

李玉山跟李胜是死对头,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只要抓住机会就会往死里折腾对方,落井下石都是轻的,他皮笑肉不笑的轻哼一声:“怎么不说话了,李大护法,你这是对公子的计划有意见啊?”

李胜淡淡的瞥了李玉山一眼,轻慢的笑了笑:“怎么,李玉山,你这会儿是琢磨着怎么去公子面前告我一状?”

李玉山狠狠一哽,气的脸色铁青:“哼,我李玉山是个直脾气,有种咱们真刀真枪的干,背后捅刀子这是小人行径,我李玉山不才,也是个铮铮铁汉子,干不来那种龌龊事!”

李胜戏谑的“哦”了一声,尾音拉的极长,手攥着那张血淋漓的白布,怒极反笑:“是吗?如此说来,你们兄弟仨还是难得的君子了?哼,能给公子出如此有伤天和的歹毒计策,也不怕古今君子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夜里来砸你们的门!”

“李胜你放屁,这计策明明是馥香跟周无痕那两个毒婆娘想出来的,关我们兄弟屁事!”听到李胜对他的质疑,李玉山顿时感觉自己被人羞辱了,气的怒目圆睁,有些该死了带进棺材里的话脱口而出,李玉岩只来得及使了个眼色,都没来得及拦得住李玉山。

李玉山说完,才察觉到大事不妙,咬牙切齿的跳脚大骂:“李胜你个王八羔子!你敢套老子的话!老子活劈了你!”

李胜把那张布轻飘飘的扔到地上,又轻飘飘的盯了李玉山一眼,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你试试?”

李玉山顿时偃旗息鼓了。

他除了年纪比李胜大,身上的肉比李胜多,嗓门比李胜大以外,似乎再没有别的地方比李胜强了,活劈了李胜,他还真没那个本事。

只是过个嘴瘾罢了!

李胜的眼神更加的不屑一顾了,若非想要从李玉山那个棒槌嘴里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平素是连话都懒得跟李玉山多说一个字的。

这个人太蠢了!

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

李胜淡淡的瞥了二人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

“诶,李,李侍卫长,你,要去哪?”李玉岩硬着头皮追问了一句。

李玉岩本是不想问的,可是刚刚自家大哥嘴上缺了个把门的,把不该让李胜知道的隐秘给知道了,这封传书上不该让李胜看到的内容,也被他看到了,李玉岩不得不防。

李胜头也不回,轻讽的一笑:“你不配知道!”

“嘿,你个王八羔子!真是老子不发威,你就不知道老虎是吃肉的,不是吃素的!”李玉山气的骂骂咧咧的,直撸袖子。

李玉岩的神情倒还平静,对李胜的回答也毫不意外,拉住了自己外强中干的大哥,好声好气的劝道:“大哥,罢了,跟他这等小人有什么可计较的,咱们还不如好好谋划谋划,怎么助公子一臂之力呢。”

“对,对,公子的事是大事,他李胜算个鸟蛋!”李玉山眯了眯眼:“不过,这等费脑筋的事儿,还得找周无痕那个毒婆娘!都说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那婆娘,我嘶,真他娘的又毒又不要脸!跟李胜比差多了!”

李玉山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咬着后槽牙吩咐人去请周无痕过来商议事情。

帘子一起一落的瞬间,李玉山看到李胜远去的背影,留意到他走过去的方向,不禁脸色微微凝重了几分。

曾经有人评价过李胜这个人,说他是心深手不狠,正多邪少,用好了是一把杀人的好刀,用歪了就是一把杀自己的利刃。

周无痕是坏,可她坏在明面上,李胜是正,可他骨子里却是坏的。

“大哥,李胜这个人,还是得盯着点。”李玉岩思忖片刻,转头对李玉山道。

“李胜,李胜怎么了?他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了。”李玉山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无痕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色不那么好看的盯着地上的白布,眯了眯眼:“李胜看过了?他都知道了?”

李玉山说是跟周无痕平起平坐,可实际上他一直都在她的手底下摸爬滚打,不犯事的时候,对她天然有几分畏惧,犯了事儿,就对她更是畏惧如虎,听到这话,他顿时心虚的缩了缩脖颈,不动声色的挪到了李玉岩的身后。

李玉岩无奈的低叹了口气,自家大哥闯的祸,能怎么办,忍着呗,老老实实的给擦屁股呗。

他陪着笑脸儿走过去,低声下气道:“周护法,这,属下把书信拿过来后,就吩咐人去请你了,谁知道李胜自己闯了进来,一把就把书信抢过去了,属下无能,真的是拦不住啊。”

周无痕也知道眼前这两块料是个什么德行。

嗓门大的那个吵架当仁不让,嗓门小的这个坑人都不用亲手挖坑,被坑的人心甘情愿的就挖了坑把自己埋了。

可让他们两个人绑一块,都未必是李胜的对手,阻止不了他,也是寻常之事。

周无痕纤长的眉微微一拧:“不去管他,他现在是闲人一个,只要不惹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李玉岩应了一声是,犹犹豫豫道:“可是,周护法,李胜这个人,他......”

“想说什么就直说,别跟老娘玩儿这套欲擒故纵,恶心!”周无痕嫌弃的瞥了李玉岩一眼。

李玉岩丝毫不觉尴尬,神情如常道:“是,在周护法面前,属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属下的意思是说,李胜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周无痕一时之间愣住了,凝神思忖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派人跟着他,他的行踪都要事无巨细的报过来,还有,”看到李玉岩刚走了几步,她又叫住了他,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他是一等一的高手,告诉你的人,宁可跟丢,不可惊动,还有,他的性命,只有公子可以定夺,你们谁若是越俎代庖,别怪老娘不念旧情!”

李玉岩被连着叫回来了几次,最后又听到这样一句眼里的威胁之语,心头陡然一震,他并没有想过要了李胜的性命,但是却想过借着这个机会废了他的功夫,或者去了他的半条性命,现下看来,却是要谨慎行事了。

他郑重其事的应了声是,转身出门安排人手去了。

周无痕这才捡起地上的白布,一字一句的看下来,盘踞在心头的惴惴不安和深重阴霾终于驱散了,拨开云雾得见天日,她难得的露出个笑脸来:“好,好啊,果然是公子,一击即中,下面的事,就按公子此前定下的,按部就班的去做就是了。”

李玉山被方才周无痕和李玉岩的一番言语机锋搅得眼花缭乱,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听到了周无痕的这句话,应声虫似的问道:“那,周护法,你看咱们后面,怎么办?”

周无痕有条不紊的一一安排起来:“圣人刚刚遇袭,守卫必然会更加森严,但在这个时候,也更加不愿意让外族之人看到他的颓势,那么,他越不愿意让人看到,咱们就越要让人看到,立刻去联络代善王子,让他进宫给圣人请安,并且设法将公子今夜祭祀的线索和效果透漏给圣人。其二,吩咐阿庸,启用宫里的暗线,配合馥香在合适的时机把祭祀的方法呈上去,其三,公子信中说了,那个叫姚杳的内卫有些不对,派人盯着她,把她的行踪报给我,我要,会一会她。”

说到这里,周无痕的脑中呈现出一张惊为天人的绝色脸庞,与姚杳那张脸两相对照,她不禁又摇了摇头。

在陇右道的时候,她是见过姚杳的,这张脸,与她记忆中的那张脸,不说完全不像,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但是既然谢良觌察觉到了异常,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去探一探真假。

安排好了这些重要之事,周无痕看着李玉山,满脸都是恨其不争:“玉山啊,你是我的人,总得有些心机手段才好,不能李胜稍微一试探,就将你的实话都给套了出去。”

李玉山听得脸色一窘,讪讪道:“是,周护法,你,都猜到了?”

周无痕无奈的叹了口气:“李玉岩从来不是那么鲁莽不知进退的人,除了你这个大哥,还谁能让他主动揽错?”

李玉山诶了一声,抿唇道:“周,周护法,我以后,定然小心说话。”

“你,最好别说话!”周无痕双眼一瞪,无语极了。

天色大亮了,玉华山里弥漫着袅袅炊烟,人影攒动,声音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吐谷浑和吐蕃打了上百年,各有胜负损伤,但始终谁也无法奈何谁。

这次吐谷浑和吐蕃皆派了阵容浩大的使团进京,卯足了劲儿在永安帝面前刷存在感,为的就是得到更多的好处,为以后一举灭了对方做准备。

至于说两国联手,一举吞并了大靖朝这个想法,他们也并不是没有过。

但是大靖这个庞然大物实在是大的太让人震撼了,十几年前大靖内乱,打成了一锅粥时,他们连起手来尚且无法将其瓜分,如今大靖海晏河清,就更不可能了。

日日饱和一顿饱,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这两个使团安置的行宫别院相隔并不算太远,使团里的人每日里进进出出的,皆能远远的打个照面,皆把眼睛瞪的像乌鸡眼,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对方。

若是眼神儿能杀人,这两个使团早就团灭了。

“哥哥,那该死的代善,我真想把他那俩招子给抠了!”拓跋伏莹气呼呼的坐到椅中,脸颊微微鼓起来,红唇鲜艳,美人生气的时候,格外的活色生香。

“哦?他又偷看你了?”拓跋伏允笑眯眯的往她嘴里塞了枚葡萄,狠毒从慢条斯理间流淌出来:“单是摘了他的招子岂不是便宜了他,养虎为患,让他回去取了他那些兄弟的性命,岂不是更有趣一些。”

拓跋伏莹偏着头,水灵灵的双眼滴溜溜一转,便是又甜又软的俏生生的笑了:“对,大哥说的极是,的确有趣的多。”

拓跋伏允松弛的瘫在椅中,明亮的天光洒落在他的身侧,日头渐渐高悬,山里的薄雾有了消散之势,可行宫内外丝毫没有山雨欲来风波起的危机感,反倒仍旧如往日一般风平浪静,或者说是用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来掩盖了暗里的诡谲风云。

“哥哥,昨夜永安帝赐宴,你为什么告病不去?也让我只露个面就走?”拓跋伏莹满心的疑惑不解,昨夜赴宴时,有拓跋伏允的交代在,她连口饱饭都没吃上,便急匆匆的告了退,这会儿正可惜着呢。

大靖朝的珍馐美味,可不是他们吐谷浑等闲能享用的到的。

拓跋伏允眯着眼,感受温暖的阳光在身边倘佯,没有回答拓跋伏莹的话,反倒慢腾腾的问了一句:“昨夜宴席上,可有什么反常之事发生吗?”

拓跋伏莹的思路很快便被拓跋伏允带远了,凝神思量了片刻:“反常的事情,到时没有,哥哥说的是什么反常的事情?”

拓跋伏允慢慢道:“有没有什么原本该出现,但是却没有出现的人?”

拓跋伏莹回忆了片刻,终于心神一震,脱口而出:“有,内卫司的司使,韩王世子韩长暮,从开始到我离开,他都没有出现,还有护国长公主之子冷临江,只在宴席上露了个面,给永安帝请了个安,就告退了,像是有什么紧急之事,走的十分着急。”

听到这话,拓跋伏允脸色一肃,看来就是这两个人破坏了昨夜本该发生的事情,才导致今日整个行宫都平静祥和。

谢良觌这个废物!怀章太子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儿子!

白瞎了他在后头的推波助澜!

拓跋伏允正在懊恼间,一名随从疾步走进来,弯下身子,在他的耳畔低声说道:“太子殿下,隔壁有动静。”

“哦?是吗?”拓跋伏允来了精神,顿时直起身子,满脸的兴奋:“什么动静?”

“今日有人送菜到隔壁,咱们盯梢的人闻到了鱼腥味儿。”随从低声道。

“呵,鱼?”拓跋伏允眯起眼,阴森而好奇的笑了笑:“走,去看看,省的有人被鱼刺卡了嗓子。”

拓跋伏莹也从椅中跳了下来,急切的跟了过去:“哥哥,我也要去。”

拓跋伏允摸了摸拓跋伏莹的发髻,温和却不容拒绝道:“乖,等哥哥摘了他的招子,你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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