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这样。”蕾雅淡然应了一声,语气中似有一种无奈以至于“放开”的意味:“我……无法像苏珊学姐那样,给予他最需要的科研支持,不如就像以前那样站远一点,望着他,祈祷着见证他发光的时刻。当然,比起以前,现在我终于能做点小小的保障了,虽然实际上可有可无,却感觉还是有所进步呢。”
我默默地看着蕾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比起刚入学的乐观心态和勇敢宣言,她似乎改变了不少。就像是亲眼见到了难以跨越的天堑,只能望着对面那个憧憬的身影越离越远,而自己却有了某种类似于“只能到此为止”的绝望感。
她……太聪明和敏锐了,于是收获了更多伤害。
稍微天真一点……不好吗?
真是令人心痛。
“干嘛呀,这样看着人家。”蕾雅似乎注意到看向她的眼神里蕴含的“同情”,便笑着问:“难道是……要安慰我?”
“嗯。”我轻轻笑了一声,问:“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摸摸头可以吗?”
“不行。我又不是猫猫狗狗或者……小孩子。”蕾雅嘟了下嘴,身子稍稍前倾,改成双腿并拢侧坐的姿势,然后招手说:“那你过来这边坐。”
“好啦。”我站起来,走到两人沙发这边,和她并肩坐下,身子微微倾向左侧扶手这边,转过头问:“然后呢?”
“嗯,就这样,嘿。”她放下那杯没喝过一口的花茶,微微一笑后,身子软软向左一倾,便顺势侧着枕在我的双膝上。
“啊……真舒服。”她笑着评价:“温温暖暖的,弹力又好。要是在床上就好了,可以直接平躺……嘿,要不换下地方?顺便提个小要求……可以捏一下吗?”
“不可以,啊……请这位同学不要乱动。”我察觉到她扭了几下身子,连着她的脑袋瓜也蹭了蹭,挠得我直想挪开双腿,但看着她现在这颇为享受的样子,想了想,就也算了,只是还要稍微提醒一下:“今晚只是特殊招待哦,够钟就要下班的。”
“什么,不是可以使用到天亮吗?真可惜了,这么好的软弹材质……嘿。”她侧着身卧着,双腿仍垂于地板上,右手却开始不老实地暗戳紧贴着她左脸颊的“枕头”。
“诶……”我忍不住抖了下右腿,震得她稍微“啊”了一声,然后才说:“使用时间不超过1小时哦,大小姐。这是明天还要用来走路的,不可以兼职枕头过度。”
“咦……!好可惜,那得好好利用才行!”她放下手的同时,又轻轻摇起头蹭了又蹭。
“哎……有点痒啦,真是。”我笑着叹了一声,抬起手轻抚她的秀发后,说:“嘿,这不也是摸摸头吗?”
“不,对我来说,这就是温暖的怀抱。嗯……怎么有种久违的感觉呢?嘿。”她微微笑着,闭上双眼,将双手抬起并合掌垫着她的半边脸颊,仿佛此刻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甚至,如果她的双手稍微移开点,让拇指抵近嘴唇,那简直就是个婴儿了。
“什么呀,上次不也是有过吗……哎。”我感受着大腿传来的阵阵“压力”,心想着刚刚许诺的服务“1小时”会否太长了点,同时又想起在8月末的周日,与她莫名签署密友契约并第一次“交换”秘密后也有过类似的场景,再联想到她的某些“退化现象”,不禁笑着继续抚摸她的金发,然后开起玩笑:“嗯,乖孩子……嘿。”
“哼,真怀念……真好。”她此时就像温顺的猫咪一样,好像都没听出我的调侃,自己也像是沉浸于某段美好的回忆或幻觉中,连着话音都像是坠入梦境深潭那样变得轻轻柔柔却又渐渐模糊。也许再过片刻,她就会如“上次”那样呼唤起“谁”……
“啊,打住,大小姐。”我停下动作,赶紧唤醒这位即将入睡并梦呓的人。
无论如何,我可不想再被惊吓“第三次”了……嗯。
“讨厌,刚刚差点就睡了。”蕾雅的声音渐渐如浮出水面般清晰起来,只是她仍然枕在我的双膝上,仿佛舍不得挪开。
“抱歉啦。那么……”我正想问她是否要回房间休息,却见到她缓缓抬起右手并伸出食指,顿时愣了一下:“嗯……?”
“伊珂……握个手吧。”她的声音渐渐又沉了下去:“或者,就……”
接触……是吗?
我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就抬起自己的右手,同样伸出食指,缓缓地向她的手指靠近。
当彼此的指尖相触碰时,马上就有那温温的触感传来。
只是,却未有如下午以及更早之前相接触时的“暖流”,那种犹如透过肌肤送入心灵,神秘却又令人安心的感觉。
虽然都像是“幻觉”,但完全不同于冻灼毒素那种酷寒恐怖的刺痛感,而是如潺潺暖流般的温馨,就如死亡的对立面,那是生命的美好……大致如此。
“这次……没有呢,真奇怪。”蕾雅将手放回到我的膝上,像是自言自语般淡淡地说:“为什么呢?下午,还有上次排练的时候就有过……很温暖且让人安心的感觉,而且让我很留恋……却又不知为什么。就像是稍纵即逝的春风。”
果然,她也注意到彼此接触时“暖流”的存在吗?
可是,那种玄之又玄的奇特感觉,却非每次我与她触碰时都会出现……就如现在这样。
“是呀。为什么?大小姐,你也感觉得到吗?还是说……只是我和你的幻觉?”我问。
“如果只是我们两人的幻觉,那也好呀。说明……我和你有某种有趣的缘分,或是对某种现象会有共同的感应,甚至是,我们不是完全孤独的存在,对么?”她重新坐起来,看过来时,笑容再次灿烂起来:“就像发现这个世界多了一个同类……嘿!真开心!”
“什么呀……我们都是‘人’……嗯,对吧?”我也笑了起来。
不过,真的是感到有点开心。
嗯,“同类”吗……?虽然不知道这个定义有多广,但至少,蕾雅应该不是我这种“人”吧。比如,断层的记忆和意识,莫名寄宿于来历不明的身体这样……
蕾雅与我还是不同,因为她有着完整的成长经历与少时记忆。虽然,确实有些许犹如相类似的“感觉”,然而,她一定不是我这样诡异的“异类”……而我也不希望她是。
如果,只是对彼此偶尔接触时的温馨暖流有所“感应”,那这样的“同类”也就够了……
愿圣主怜悯!
“那当然是人了,从我们出生开始就是。不然的话,又能是什么呢?”蕾雅依然笑得很开心:“我很高兴,你能认可并相信我那些如幻觉或想象的经历,记忆,甚至还有相类似的感应……让我真心感觉并确定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是的,我也很荣幸,能有你这么一个‘同类’,使得我不再孤独。”我微笑着,忍不住便抬起手摸摸她的头,说:“今晚也要早点休息吗?别让自己太累。嗯,没事的。”
“好啦,哼……刚刚只是让你稍微扮演了某个角色……嘿!事先声明,我可比你大哟!”她笑着扭过头,接着便挺起腰,仿佛要展现她那“姐姐”的气势。
“好的,好的,大我一天的……嘿!”我却实在叫不出那声“姐姐”。
“哎,好啦……说起来,最近真有累呢……不,一定是刚才那甜甜的软糖枕头太舒服了,嘿!不能今晚接着用吗?”她接着又打了个哈欠,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瞧你比喻的,让我好害怕。下一步你该不会想啃了吧?”我抖了下肩。
“嗯,暂时不会!嘿……说笑啦。”她叹了一声,说:“哦,按韦娜学姐的安排,估计下周会很累呢……虽说是享受过程,但也要全力以赴争取好一点的结果才行呀,毕竟大家付出了这么多努力。”
“对了,伊珂,下周的大校庆,你那边有哪些熟人要来吗?”她眨了下眼睛,看向我:“如果是来看你的表演……会不会很紧张啊?”
“唉……这就是我最近越来越头痛的原因啊。可能真有些熟人呢。怎么办……”我想起可能会来的人,顿时就叹了一声,然后勉强给自己打气:“总之,努力吧。”
“嘿,看来会有不少人来呢?嗯,我会支持你的!一起努力吧。”她笑着说的同时,还比起了小拳头。
啊哈……
“好的,努力。”我接着就问起她同样的问题:“你那边……肯定会有亲属过来吧?”
“嗯,是的……”她轻轻地点点头,说:“父亲可能会来看望我。不过,他最近也很忙,不一定能看晚上的节目。”
咦……对了,我记得蕾雅说过。她的父亲一直都很忙,但因后来那场变故之后,有一段时间才经常在家陪伴她。
“总之,嗯……还有两周时间,很快了。”我赶紧向似乎有点失落的蕾雅打气:“再辛苦一下就好了。相信那一定是璀璨的夜晚,可以留作珍贵的记忆和以后的谈资!”
“啊,是的……说起来,大校庆的那天,恰好是10月份的满月之时。那夜空一定会被明月照亮的吧。”蕾雅笑了下,说:“而今晚,却是隐没了身影的新月呢……”
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