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屋就赶紧躺在床上,拿起烟管拼命吸着,几分钟后才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对我一笑:“舒服多了,没这玩意儿我可咋活,还贵,你说要是不搂钱我拿什么买它。饭能断,这东西丢不得。”
我劝道:“也适当控制下吧,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抽这个的都知道这理儿,你看谁放下了?都是一直抽到棺材里。咱继续说,说到哪了?”
“老太后把图赏给了载滢贝勒。”
“对对,抽一口啥都忘了。当时太后有话儿,这图是宫中至宝,顺治爷留下遗训,爱新觉罗子孙当以命捍之,万不可为外族得去。贝勒爷哭着接了过去。太后又告诉几个在场的太监宫女,此事若透露半个字出去,定要满门抄斩。”
“那大太监说太后在日他自不敢透露一字,可现在太后早已作古,大清也完了,他还怕什么?说不定哪天皇上都得被撵出去,只有钱才是真的。”
“我当时着急救命,连夜把消息告诉了东瀛人,把藤本他们乐坏了,当时就赏我一千大洋。我回津门等了几天,上面传来消息,我的事查无实据,没事了,东瀛人办事还是讲究的。”
“后来那幅画找到了么?真在恭王府?”
“得信儿后,东瀛人马上开始活动。在国内找了个大古董商叫什么山中定次郎,让他出面去买府里的东西。这个山中头些年就和少亲王溥伟打过交道,花了三十多万大洋买走了不少宝贝,浦伟一天天想着复辟,正缺钱,听说山中又要买东西,就把他请到府上,好吃好喝伺候着,王府各种古玩玉器随他挑选。”
“这东洋老鬼子带着俩小鬼子在王府翻了好几天,还真就把得胜图给找着了,就藏在载滢牌位底下。少亲王不知这图珍贵,连同其他东西一股脑卖了,听说才卖几万块。”
“这幅画究竟有什么了不得,东瀛人如此上心?是藏宝图么?”我知东瀛鬼子极精明,绝不会干亏本的买卖,猜测道。
“我没见过,不知咋回事。只知道东瀛人拿到画后为解读其中奥秘,先后秘密找过蒙古高僧,德国汉学家,还有一些贝勒贝子,可谁都破不了。”
“按说这事到这也就算拉倒了。谁知东瀛人竟还不死心,把主意打到了袁大总统身上。他不是要做中华帝国大皇帝么,全国都反对,没办法只能在列强中寻求支持。欧美列强没人理他,东瀛人这时候就插了进来。当时和大总统谈的公使叫日置益,把破解得胜图秘密作为一个附加条款加到了密约中。”
“原来袁世凯在和东瀛人合作的事是真的?”我惊讶地问。
他作了个嘘的手势,让我小点声,自己的声音也低了下去:“袁大脑袋完全不知道什么得胜图,也没当回事,一口应了下来。他派人去问陈宝琛(溥仪帝师),这老头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算博古通今,竟然知道一点,原来这图一直有守图人,图中秘密只有守图人知道。”
“守图人?就是守着这幅图的人么?”我越听越起劲。
“对,就是看着图的人。陈宝琛说这图进宫以来就跟着一个守图人,代代相传,最后一任守图人随图进了恭王府,是谁他也不知道,只知是东鲁人,姓王。”
“后来山中定次郎以买古董为由又去了一次王府,上下找了一遍也没发现这个人。一打听才知他早回东鲁养老去了。东瀛人现在在东鲁势力很大,又有袁大头支持,很快就把这人找到了。好像叫王什么山,六十多岁的一个老头子。他嘴很硬,说啥不肯开口,被打得七荤八素,俩腿都折了也不说。鬼子把他儿子儿媳孙子都抓来要当面杀头,这才全说了。”
听到这里我隐约明白东瀛人为什么要来找我合作,恭王府的老头,姓王,东鲁人,不是我师父王海山还有谁?找我肯定也是为得胜图的事。于是问道:“你说那老头是不是叫王海山?藤本还和你说什么了?”
“我哪记得住叫啥,就刚才和你说这些话,也背了好几天才勉强记住。让我喝个酒,找个娘们还行。”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他所说的多是亲身经历,怎么还要记住?难道这些都是编出来的?
“是不是藤本毅要你和我说这些的?”我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是他,”孙奎没见过我这种眼神,有点发憷,“这小子中国通,从小在京城长大,山崎社在华业务主要由他负责。”他已连说了一个多小时,虽有大烟支撑也累得够呛,高挺的肚皮急促起伏着。
“王老爷子都说了些什么?”他虽然累了,但我并不打算让他休息,我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得兄弟对这事上心,那哥哥就多说几句。他交代这图是元朝无名氏所作,画的是成吉思汗灭西夏,凯旋而归的场景。”他又把烟枪点燃猛吸了一大口,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