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边境。
无定河边。
尚未建成的军哨营地中,人马尸首交杂,四处散落刀兵。
营地靠后的一处尸堆下,有微弱力量拱动着,崛起着。
终于,一只沾染血污却仍可见白皙底色的手掌钻了出来,随后发力,带着快闷死的主人逃出生天。
支起身子,大口喘息。
曹破延惊惶地望着周边陌生的环境,随即也是被涌入鼻腔中的那股味道所击败,呕吐得溃不成军。在鼻腔口腔都成了“泄洪”闸门的时间里,他的意识,也是从浑浑噩噩的惊慌中清醒了不少。
抓着旁边借力,拖着酸痛的身躯摇晃站起,晃了几下终是平衡,手上沾着的黏糊红白之物,也是引来了他的注意。
眼神回溯过去。
不远处,一个只剩大半个脑袋的兄弟仅剩的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似在质问他:“你拿我脑浆子作甚?”
闷哼一声,这具年岁不大的身躯终究还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止是因为这冲击力十足的一幕,还有脑海中那如奇点爆炸般突兀出现,迅速填充起来的记忆。
不同的人生,不同的记忆相互交杂冲击。
曹破延的神智几近麻木,只凭借最后的意念坚守着本心,任由脑海中两股激流冲激着,消融着,最后化为统一而又融洽的整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
久到曹破延无意识中,连四周那股奇异的味道都已适应。
他仰面躺着,嗓子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出来,但随即又像被人扼住咽喉般缄默无声。
好消息——他没死,或者说,他又能重新活一世了!
坏消息——这里不是家……
静静地消化着这一切,其实曹破延基本已经想明白了。
但就是,宁愿再多躺一会儿而已。
毕竟这天空,与前世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
昏沉的天色好似本来就要下雨,豆大的雨珠砸落下来,激起草木与泥土的腥味儿,压制了四周弥漫的恶臭。
远处好似有人在大声交流些什么。
心中一惊,曹破延连忙爬起身来,但又赶快伏下身子,隐藏起自己。
周边皆是人马死尸,鲜血残肢,让他忍不住干呕,但还是摸索着找来一把长刀,死死握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张望着。
逐渐大起来的雨幕,让远处的人形影影绰绰,但放肆猖狂的话语还是隐隐传来。
“该死!这南边的天气就是多变!”
“赶紧把剩下的隋狗尸体搜一搜,咱们准备回去吧!”
“嘿嘿!那倒是!不过今天的运气真差,希望能摸个大货吧!”
……
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曹破延也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金帐王庭的刺探斥候,也是原身这处军哨全军覆没的始作俑者。
看着逐渐清晰的两个人影,他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战后收拾战场,摸尸从来都是军伍中人捞偏门的大头生意。
自己周围地势平坦,并无可供遮掩藏身的地利。
再躲回尸堆里去?
不提那种糟糕透顶的体验,曹破延也不敢赌对方会不会认真仔细地一具具搜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