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赵希望重新躺下去，闭着眼睛说：“你要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找我，这么晚了突然从外面冒出来，怪吓人的。“　　　　“我马上要走了，走之前想过来看看你。”李容英扒拉在窗框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本来想直接走，可心里总过不去那道坎。”　　　　赵希望装作听不到，李容英又说：“赵希望，对不起，上回把你和李红兵的事情说出去的事，其实是我故意的……”她低下头，“我也喜欢李红兵啊，可不知道为什么，李红兵偏偏喜欢你，明明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的，你们父母关系那么糟，可是……我也好羡慕你，虽然你家穷的吐血，但有对你那么好的妈，哪像我妈……你说，为什么明明都是人？却那样不公平？我实在不甘心，所以说了出去，想让别人骂骂你，我心里舒服舒服，反正你已经死了，对你也没影响，没想到你活了过来，事情还变得那么严重……”　　　　许是太激动了，她的话乱七八糟的，手扒拉在窗框上眼泪直掉，“对不起，对不起……”　　　　赵希望没吭声，李容英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我也没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是如果今天不来找你一趟，我良心实在过不去。从今以后，我会和我弟弟在一起好好生活，不会再打扰你。”　　　　说完这句，李容英安静下来，盯着赵希望那张有些蜡黄却精致的脸叹了口气：“赵希望，我走了，希望你以后会幸福，再见。”　　　　耳畔寂静下来，良久，赵希望再度睁开眼，爬起来往窗外看去，只见李容英抱着之前赵希望在她背上看到的小孩，一步步往前走。月光皎洁，她的步伐虚浮，脚下没有影子。　　　　睡梦中的李桃娥哼了声，下意识在旁边摸了摸，没摸到赵希望，顿时睁开眼，看到赵希望坐在床上，睡眼惺忪问“咋了？”　　　　赵希望连忙躺回去：“刚刚做了个噩梦，没事。”　　　　躺回去后，赵希望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一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才重新睡过去。　　　　第二天中午，李桃娥中午下工回来，带回来李容英自杀的消息。　　　　李桃娥坐在小板凳上叹了口气，“听住在牛婶子家隔壁的马婶子说，昨天李容英回去后，被她妈打了一个晚上，太惨了，打起来的样子完全不把女儿当人啊。”　　　　赵希望问：“她咋死的啊？”　　　　“跳井了，牛婶子家不远处不是有个井嘛，早晨马婶子还听到牛婶子破口大骂，说李容英那丫头又不知道去哪儿偷懒了，大清早就不见人影。刚骂完，她男人去打水，结果把她女儿打了上来……”　　　　难怪昨天晚上李容英的头发湿漉漉的。　　　　*　　　　李容英死后的第二天，李桃娥与牛婶子家邻居马婶子又分到一组，见到李桃娥，马婶子满肚子的八卦都憋不住了，将其一股脑儿倾倒出来，那时候赵希望给李桃娥送午饭，刚好听到了。　　　　昨天上工回去后，牛婶子家又传来不小的动静，鞭子“啪.啪.啪”的声音，牛婶子的谩骂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马婶子靠近李桃娥，轻声说：“嘴里骂的太难听了，就是学我都学不会，都是骂李容英的，好像在鞭尸呢！还提到你女儿，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啊，说李容英既然敢和你女儿学自杀，有种也像你女儿这样起来……”　　　　李桃娥听得鸡皮疙瘩迭起，连忙在胳膊上抹了一把，“她疯了吧。”　　　　“这不是……我怀疑她早被没儿子的事逼疯了，不然她做的事哪像人能做出来的？”　　　　“……”　　　　李容英死后的第三天，许是天气太热了，尸体慢慢发出怪异的味道，确定李容英不会死而复生，李容英爸找了张烂席将人随便一裹，在后山上找了处地方挖了个坑，把人扔进去盖上土，这事算是彻底完事了。　　　　自此之后，牛婶子的男人还有剩下的三个女儿更加沉默了，而牛婶子的骂功也更上了一层楼。原本就避着牛婶子家的李家沟人对她家更是退避三舍，生怕没搞好碰上一身骚。　　　　*　　　　这天，赵希望终于找了机会，借口去某亲戚家玩，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得了允许后，她在空间的交易系统里兑换了几只藿香正气水，在路上做应急作用，之后和公鸭嗓青年鬼去了县里。　　　　这个时候的李家沟还落后的很，除了牛车没有直接的交通工具。李家沟到县里具体多少公里赵希望不知道，她去的时候没遇上驴车，直接用两条腿走过去的，足足走了一个多钟，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地不行。　　　　“唉呀！终于到了！”看着县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公鸭嗓青年鬼兴致高涨，“好久没来了，还真是怀念！”　　　　上回，公鸭嗓青年鬼被余凡吓走后，第二天就扒拉在赵希望家的窗户上等赵希望，让赵希望带他去找未婚妻林英翠，他则教她投机倒把。　　　　赵希望给她找了好几天，才打听到林英翠，原来林英翠不是李家沟的社员，她是李家沟社员李八户的妹妹，李八户的母亲在李八户很小的时候，带着林英翠跟人跑了，也是这样，林英翠不姓李，随继父姓林。去年，林英翠的母亲因病去世，林英翠的继父终于露出本来面目，对林英翠动辄打骂，林英翠想到自己在李家沟还有一个哥哥，便逃离了继父，投奔哥哥。　　　　李八户人非常好，尽管和妹妹很多年没有联系，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还是收留了妹妹。林英翠鲜少出门，要不是前两天意外被人看到了，李家沟社员根本不知道李八户还有一个妹妹，赵希望也找不到她。　　　　公鸭嗓青年鬼听了，猛地一拍脑袋，“难怪我找不到她，原来她找到她哥哥这儿来了。我和她的亲事是她妈妈还在的时候定下的，我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哥哥。她继父看起来挺斯文的，没想到竟是个禽.兽！气死我了，要不是我已经死了，非得给他一顿好看！”　　　　赵希望皱了皱眉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公鸭嗓面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连谁杀了我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睁开眼就碰不到人了，说话他们也听不见，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死了。”他低下头，对赵希望露出后脑勺，扒开后脑勺的头发，露出一个非常可怕、重口味的血窟窿，“看到我后面的伤口了吧，我觉得我应该是被车匪路霸弄死的，你知道我是做投机倒把的嘛，经常从这儿跑那儿，难免遇到那帮没人性家伙。”　　　　说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我也算幸运的，能够遇上你，不然我想找到英翠简直是在做梦。当时我在她家附近晃悠，想见她一面，可她和她的继父都不见了踪影，后来终于听到她邻居提起她，知道她去的大概方向，我浑浑噩噩顺着那个大方向找，却到了红星湖，被湖中厉鬼拉了下去，在下面饱受欺凌，如果不是你出现，我估摸着现在已经被折磨死了。”　　　　公鸭嗓青年鬼算是一个非常守信的人，知道未婚妻的下落后，他没有马上去找未婚妻，而是先带赵希望去投机倒把。　　　　公鸭嗓青年鬼带着她走在县里的路上，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县里和市里比不了，县里只有两个黑市，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咱们先去南边的，等会咱们走小巷子 ，快到黑市的时候，你记得把桶拿出来，脸上一定要盖着黑巾，别叫别人看了你的样子，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到了黑市，公鸭嗓青年鬼带她找个地方蹲起来，面前放着桶，桶里没有鱼，只装了些水。　　　　公鸭嗓青年鬼对她说：“你就在这儿坐着，等会就有人来了，等会按照我说的做。”　　　　他这话没说多久，很快就有人来问，是一个三十来岁，手挎竹篮的婶子，她看了看赵希望的空桶子，问：“今儿的是啥？”　　　　赵希望按照公鸭嗓青年鬼教她的回答：“鱼，大草鱼，婶子，你要多少？”　　　　那个婶子问她：“你有多少？咋卖？”　　　　赵希望回答：“3毛钱一斤，如果你有票，那就1毛钱就成，总共有二十多条。”　　　　婶子听了顿时眼睛一亮，好家伙，在国营店买鱼也是3毛钱一斤，还要鱼票，在这丫头这儿买，如果有票的话只有1毛钱，这好处不要太大了。她靠近了赵希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得声音说：“啥票？”　　　　“啥票都行，粮票、油票、酱油票、肉票、工业票……”　　　　“还能再便宜点吗？”　　　　赵希望顿时哭丧着脸：“婶子，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我也不愿意出来干这事，而且我也是个实在人，要不也不会给你这么低的价格……”　　　　这婶子已经在这儿晃悠大半会儿了，所以对情况也了解，这儿根本没有卖鱼的，这丫头叫的价格实在实惠，她如果不趁早买下来，等一会儿其他人过来问，怕一会儿就没份了。再者，看这丫头絮絮叨叨的样子，大有说个没完的样子，把时间耗在这上面实在不划算。　　　　她拉住赵希望，打断她的话爽快说：“行，那就加票一毛钱一斤，你的鱼我全要了，我现在去拿钱和票，你的鱼在哪儿？待会咱们哪儿汇合？”　　　　“我让我爸给我送过来，在前头那个小巷子等你。”　　　　两人一拍即合，那个婶子急匆匆回家拿钱票，公鸭嗓青年鬼则带赵希望去那条小巷。公鸭嗓青年鬼先让赵希望藏在一个拐角，待那个婶子拿着个麻布袋出现在小巷子，身后没人的时候，才让赵希望把鱼从空间里拿出来倒进木桶里。　　　　赵希望从拐角探出身子，对那个婶子挥了挥手，那个婶子瞧了，立即心有灵犀走了过来。　　　　看到满桶的肥大草鱼，她的眼睛顿时亮了，“哪儿捞的？相儿这么好。”　　　　“我们村子里有不少的湖泊，在湖里捞的。”赵希望说。　　　　“这么多，弄上来费了不少劲吧？”　　　　“嗯。但是没办法啊，家里太穷了，粮食都没得吃了，再辛苦也得拉上来挣点口粮。我爸在另一边卖，刚刚我让他送鱼过来的时候，他还说你运气好，那边好些人都要买，不过你要了，他就没卖了。”　　　　这儿人少，那婶子本想再杀杀价。但听到她说她爸在不远处卖，虎父无犬子，这女娃敢一个人守着桶子在黑市里卖鱼，可想而知她爸必然不是一般人，没准日后还能长期合作，为了一点苍蝇小利没必要。想到这，杀价的心思顿时没了，拿出秤对赵希望说：“行，先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