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春晴坊白茫茫一片。
方阳带着丫鬟,踏着积雪,来到了和自家景明巷有一街之隔的黄泥巷。
巷子并不宽,站满了坊内民众。
见到方阳这个有名的病秧子出来,也没打招呼,而是惊骇得看向一进黑瓦泥墙的破旧院子。
悄声议论着。
“怎么突然敲钟了,出什么事儿了?”
“张家被灭门了,阖家上下七口人,一夜间,全部惨死,惨呦。”
“老张头就是个卖烧饼的,平日憨厚老实,到底招惹了什么仇家啊,这么恐怖!”
“仇家?我看是鬼魅!你们知道这一家是怎么死的吗?自杀!而且还是在连头都埋不进去的木盆里淹死的。”
“嘶!”
众人倒吸口凉气,神色灰白。
“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尸体是老张头儿的邻居发现的,他早上去老张头儿家借柴火,推开门就看到一家人排成一队死在木盆儿前,老张头儿的头还在里面埋着呢,那邻居当场就吓瘫了。”
窸窸窣窣的议论,让方阳哪怕捧着手炉。
依旧感觉一股凉气从尾骨冒出,直窜天灵盖儿。
虽说,原主的记忆里,依稀有些神魔鬼怪之事。
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也将信将疑。
难道,此方世界真得有鬼?
嘎吱。
正当方阳惊骇之际,破旧的木门打开。
几个带四方帽,穿衙役服的捕快抬着几块盖着白布的木板走了出来。
捕快面无表情,似乎在竭力压制情绪。
但那微微颤抖的手,以及跳动的眼角,依旧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眼角。
似乎看到了难以理解的东西。
方阳向前挤了几步,丫鬟铃儿小脸惨白,但还是死死攥着自家少爷的袖子,亦步亦趋。
一阵风吹来,掀起白布一角,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那是老张头儿,方阳前两日还在他那儿买过烧饼,人很和善。
但此刻,他却是神色青紫,脸颊肿的跟馒头一样,双眼也布满了血丝。
大大小小乌紫的尸斑遍布在脸上,目光平静,仿佛在睡梦中死亡了。
方阳前世看过不少探案小说,知道溺水而亡的最明显特征,就是死者会在窒息时因为求生本能不断挣扎,神色惊骇而恐惧。
但这一家老小,都如此平静。
似乎看到了一家人半夜摸黑起床,打了盆水。
井井有条得站成一队。
第一个先把头咕噜噜埋进水里,旁边的家人安静看着。
等他死后,就把尸体搬开,轮到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全部溺死……
“少……少爷,我怕,要不我们躲后面吧。”
小丫鬟都快哭了,方阳也头皮发麻,只觉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老老实实缩在后面。
很快,一个长着胡须的捕头走了出来,环视了一眼四周,面色严肃得朗声道。
“诸位别害怕,这家人都是死于瘟疫。今日,我之所以敲钟喊大家出来,也是想告诉大家。最近,瘟疫流行,谁家要是死了人,必须上报官府,统一焚烧。否则,一旦查出,直接押入大狱。”
“好了,带走吧。”
他挥了挥手,几名捕快抬起木板,踩着积雪,急匆匆得向外走去。
好像在赶时间,似乎只要耽误了什么,就会发生极为恐怖的事。
“我就说不会是什么鬼怪,郑老三,你就会吹牛,今儿又喝醉仙楼的酒了吧?”
“就是!整天神神叨叨的,不过,旱灾刚过,瘟疫又来了,还让不让人活嘞?”
“……”
乡亲们摇头离去
方阳虽将信将疑,但看着旁边小脸儿还有些白的可爱丫鬟。
也是忍不住哑然失笑,正打算去味极鲜包子铺买笼蟹黄包回家。
却看到放着张老头尸体的白布又掀开了一角。
“奇怪,没风啊。”
方阳呢喃了一句,正疑惑着。
却发现白布的边缘露出了几根手指。
青紫,肿胀。
布满尸斑。
手指勾着白布一角,一点儿,一点儿缓缓掀开。
露出了老张头儿浮肿的脸。
他躺在木板上,头近乎歪了一百八十度,垂在半空,好像没了骨头,只有一张皮连着。
嘴角翘起,灰白的眼珠定定看向方阳。
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