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镠身边坐着的,有罗隐、顾全武和王正宇三人,而杨行密身边坐着的,就只有李神福,连儿子杨渥都被轰去睡觉了。
王正宇能够跻身其中,自然是因为他今日的表现。钱镠现在简直变了个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十分的客气。王正宇也非常的配合,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总不是坏事。
“钱兄,实不相瞒,前不久兖州朱瑾,郓州朱宣联合朱温,已经在汴州外大破秦宗权,杀敌二万。现在的秦宗权,已经元气大伤,彻底沦为贼寇。朱温现在势头强劲,若清理掉残余,下一步恐怕就要剑指江北,你我二人,若再不联合,只怕会被朱温各个击破。”杨行密捋了捋胡子,郑重道。
听这些话从他手中说出口,王正宇真是感到了一丝怪异。白天还互怼得不可开交,晚上就哥俩好的模样,简直是相爱相杀的典范。
不过,道理是没错的。朱温只要还在世界上活着,过来进攻杨行密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大本营苏州失陷,江南一带必然也会被染指。两人现在就算有再大的矛盾,大敌当前,也得握手言和。
但有一点还是出乎他的意料,这朱温下手的速度也太快了些,这都一个月还不到呢。
“是啊,这些我自然清楚。”钱镠点了点头,但表现出了一丝疑惑,“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大战之后,秦宗权南退已无险可守,四处流窜,应该很快就能彻底消灭。但这几日看朱温的动作,却不慌不忙,根本没有要剿杀的意思。”
“你们觉得呢?”沉吟了半晌,钱镠顾首看了看身边几人问道。
顾全武与罗隐两人面面相觑,都沉默寡言,不知怎么回答。从战法上看,朱温此举,不过是在贻误战机。
杨行密与李神福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咳。”
眼看现场就要陷入僵局,王正宇这时候才对着拳头干咳一声,从容道:
“眼下的秦宗权,对朱温已经构不成威胁,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当初秦宗权狼子野心,公然与朝廷作对,朱温杀他,除了自身原因,还奉了个替朝廷剿匪的名义。现在秦宗权未死,他依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朝廷求钱求粮。钱粮虽少,但用来对付秦宗权的骚扰,已经绰绰有余,自己并无损失。而与此同时,从实际上看,秦宗权尚未落网,现在无论哪个节度使敢找朱温麻烦,那都是破坏朝廷剿匪大业,从道义上就占了下风。留着秦宗权,那就是多了一张护身符,朱温何故要赶尽杀绝呢?”
屋内的四人听王正宇这样一番分析,眼睛纷纷瞪得有铜铃大,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朱温老奸巨猾到这种地步。朝廷也真是瞎了眼,给自己花钱买不自在。
索味良久回过神来,再看向王正宇的目光,已然大变。区区数语,就将朱温的小九九分析得如此透彻,哪哪看都有道理,此人真是满腹谋略,堪称比朱温还要恐怖的存在。
王正宇则淡笑几声,表示谦虚。
事实上,他的这番分析,都是转述唐自通的观点,换做他本人,八百年也分析不了。
李神福此时不禁对王正宇再一次刮目相看了。如果说白天身手的较量,还只是让他在武力上佩服此人,现在听了这堆话,这才明白对方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堪称千年难得一遇。
武人对于高于自己的强者,都有种贯彻心底的尊敬。此时在他的眼里,王正宇是个值得当神一样供起来的人物。
“王大人,你认为朱温下一步,会作何打算?”钱镠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开始对王正宇有种期待起来。
王正宇尴尬地笑了笑,环视了一下,头有点大。果然出头就是没好下场,现在在场的几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自己,完全把自己当成活神仙了。
他故作沉吟,在耳机里听了会唐自通的解答,换了换身子,这才淡淡道:
“朱温此人,生性多疑,残暴荒淫。既然自身燃眉之急已解,接下来自然要扩充势力范围,放眼望去,也就山东的朱宣、朱瑾两兄弟目前可以入朱温的眼界。”
杨行密听得这番分析,狠狠地“嗯”了一声,表示明确的不相信。这两兄弟前脚才帮朱温打趴了秦宗权,把朱温从火坑里拉出来了,后脚朱温就要把这兄弟俩灭了?开玩笑呢吧?
钱镠也将信将疑。虽然他倒的确希望会是这种结果,但朱温再没有底线,也干不出这种事吧,不怕人神共愤,将来成孤家寡人,没人敢跟他打交道?
“王大人,你这话就有点过头了。”顾全武反驳道,显然也觉得不太可能。
“顾大人不急,且听在下解释。”王正宇顿了顿,继续分析道,“诸位对朱温一直有所误解,只是以一位节度使的眼光看待他。但朱温招兵买马,一开始就是奔着皇帝的位置去的。只要能成,此扒灰老贼,纵是亲子也可以痛下杀手,区区两个路上认的兄弟,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再者,除去道义不论,单从地形上看,只要拿下山东,中原以北,朱温就再无后顾之忧。况且,山东大汉,身材健壮,孔武有力,远比他本地将士能打得多。而此时朱宣朱瑾两人,刚接受朱温的礼物,回家修养,对朱温毫无防备,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朱温又怎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