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时机、时势、时局,皆是因时而动、因时而变的。待到异日重逢之时,在下等与大帅又会是怎么个情形,那可就难说得很了。”
莽泰肃容听着,连眼角都没动一下。
即便他心底再度掀起了波澜。
此乃威胁。
换言之,这位剑语士和他背后的力量,并非不可以调转枪头。今日是友,他日再见,或许便会为敌。
莽泰的眉头再度锁紧了些。
混迹朝堂多年,让他懂得了一个道理:
不变,比变更难。
便在两年前,朝野各方还是势均力敌,并无人敢于冒进,整个局面便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其实才是最好、最安全的。如果可能,莽泰很希望这辈子都能这样安安生生地过完。
但是,总有人并不甘于这种安逸。
尤其是身处旋涡中心的那几个人,无不在竭力挣扎、拼命求生,以使自己不被淹没。
于是,平衡被打破,而莽泰也不得不接受封赏,来到了白霜城。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踏入这大风大浪之中,而在接到任命的最初,他甚至还动过将家小尽皆带来的念头。
若欲在乱局中谋求自保,远离是非之地乃是极好的选择。
但最终,莽泰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已然身在局中了。
就算带着全家人跑到天边去,他也躲不开缠上身来的麻烦,尤其是此时此境,骑墙看路、左右摇摆之举无异于玩火,一个不好便会成为弃子,届时,他一家老小只怕都得死。
皇都昌黎看着很是平静,暗地里却是波诡云谲,特别是近一年来,朝堂局势更是瞬间万变,纵使远在白霜城中,也能觉出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
陛下已经六十多了,身子也不大好,而太子殿下如今却连亲政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是几位皇子常在政事上露脸,那后宫里的风气也渐渐吹到了朝堂。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莽泰最近才学到了这句来自于中原的词。
他深深地觉得,以之来形容此时的金国,实是无比贴切。
原本他还想着多拖些日子,待到朝局再安稳些、棋盘再清楚些,再行落子,可王匡等人的出现,却迫得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这样一想,莽泰心底郁结更甚,好似正陷于沼泽之中。
“大帅莫急,且先吃杯酒,在下也并非立时便要大帅回话的。”见他似是极为焦忧,王匡反倒劝起他来,还将他面前的酒盏斟满了。
莽泰不住地以手抚额,狼首刺青在他粗大的指掌下越显凶恶,与他此时满脸的苦恼却是大相径庭,望去竟有几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