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阿金忽地说道。
他凝起神色,耳廓微动,旋即那嘴角便往旁一咧:“哟,居然还真是固德那小子!”
言罢,他便用着佩服的眼神看向王匡,由衷地道:“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固德小子还真来了。”
王匡掠了掠衣袖,面色淡定:“他自然会来。”
今日上晌与莽泰论事时,有一句话王匡没说,莽泰亦未提,但两个人却皆是心知肚明。
花真一死,最大得利者不是旁人,正是那丹家族的庶长子、少将军固德。
正室之子与妾室之子争夺爵位,这种事在任何贵族家中都不鲜见,那丹家也一样。而花真乃是大夫人的一员智将,更是正室一系夺回爵位的关键助力,有她在前,固德这个庶长子纵然是睡觉,也得睁着一只眼睛。
可现在,长房的助力被杀身亡,于固德而言,这无异于少去一位强敌,尤其是在远离那丹本家的白霜城,固德几乎再无后顾之忧,从今往后可以横着走了。
这不正是最好的杀人动机么?
此外,案发的时机于固德亦极为不利。
当他远在大营之时,花真便平安无事。偏偏他这厢才一回城,他承爵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便惨死在了花宴上,更要命的是,固德竟还与死者同赴宴会,二人相隔不过几重院落而已。
这世上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约莫就连固德自己都是不信的。
所幸莽泰还没那么糊涂,至今仍未对自己的长子起疑,诸事亦皆多有托付。可问题是,固德自己显然却并不相信这样的信任。
或者也可以说,是他对来“自于父亲的这份信任能够维持多久”这件事,没有一点把握。
人心本就易变。信与疑,看似是两个极端,实则也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于是,案发之初心情极好的固德,眼下其实是有点慌的。
他原以为花真是被人撞破了与侍卫的私情,于是行凶杀人,后又与侍卫双双私奔。而为了突显出自己与这不成器的嫡妹的差异,固德一直表现得十分完美,父亲交代下来的几桩差事亦皆办得很是妥当。
可后来,藏剑山庄的能人异士现身,却挑明了那“阿琪思”的尸身实际上就是花真,而与侍卫私会的“花真”则是阿琪思假扮的。因她二人从前便时常互换身份,是以阿琪思穿上花真的衣裙、再以帷帽遮住脸,便能够以假乱真。
听了这话之后,固德便有了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若花真还活着,固德便是不战而胜而屈人之兵;可花真这一死,素来与花真极不对付的固德,便也岌岌可危了起来。就连他自个都觉着,他这庶长子实在太有杀掉嫡妹的动机了,设若与莽泰易地而处,他肯定头一个就要起疑。
若仅是如此也还罢了,偏偏固德还暗中收买了阿琪思。
虽然他做得很是小心,也没惊动到莽泰那一头,但总也有那么几个知情人,而眼下的固德甚至无法出手收拾残局,委实是那“杀人灭口”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就在他头顶悬着呢,举凡他稍有异动,这顶帽子便会扣在他的脑袋上,到得那时,他就真是跳进沧河也洗不清了。
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固德却突然收到了王匡派人送来的密信,约他于今夜子时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