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怒吼,然,她渺小的声音,在在密密麻麻的人里,轻得几不可闻。
她的心,因为着急而害怕,乱成了一团麻线。
正此时,插在她发间的马良,感知她的焦急,自发地飞出她的发髻,横到她的脚下,带着她腾空而起,自人,魔,鬼,妖的头顶越过,冲向销恨山。
要杀她的百万人修,要诛她的十万昆仑仙者,只睁着眼睛,看着她,急速地飞过。
马良飞得很快,销恨山近在眼前,然,就在她将要触及销恨山的时候,一堵透明的墙,挡在她和山的中间,叫她不能越雷池半步。
桃夭试图撞破这堵墙,可她撞不破。
她试了很多很多次,她已撞得头晕目眩,耳鸣眼花,胸腹翻滚,却还是撞不破挡住她的这一面看不见的墙。
为什么?
愤怒、焦急、委屈的桃夭,几乎崩溃地冲着山巅的方向嘶吼:「乐正兮辰,你给老娘滚出来——」
这一嘶吼,喊破了她的喉咙,热泪自她的眼底,瞬间盈满她的眼眶,可她倔强地含着热泪,怎么都不肯让眼泪决堤。
「乐正兮辰,你听见没有?!你给老娘滚出来!你若不滚出来,你信不信老娘不要了这条命,也会想办法破了这一堵墙?!」
一刹那的寂静。
销恨山的方向,无人应答,就仿佛刚才的那一声对许家人的质问,只是她的凭空臆测,从未发生。
可她明明听见了!
不甘心的桃夭,继续撞看不见的墙,她就不信,待她真得撞得头破血流,她家那冷酷无情的上仙,还能真眼睁睁地看着!
桃夭梗了梗脖子,然后用尽全力地撞了上去,然,虚空中骤然横出一只手,挡在了她的额头前。
「小师妹,别这样。」
「二师兄,你给我滚开!」
二师兄不仅没有让,反而整个人都拦在她身前:「小师妹,你是景之上仙唯一的放不下,别叫他走得不安心。」
泪水已经模糊了桃夭的脸,可她却卷起了唇角,露出了嗤笑:「唯一的不放心?二师兄,你怎么能说得出这么一句话?若我真是他唯一的不放心,那他便不会这样对我!」
「小师妹!」二师兄扬声,「你可知道,人,鬼,魔,妖被困顿于祁夜大陆不得出,已经足足有一千年了!
若困顿不破,妖将灭,魔会死,鬼
会亡,甚至连人间都难逃凋零的必然!
景之上仙深知这一切,故而他忍受了千年的寂寞,付出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和折磨,才寻到这唯一破局之法。」
「唯一?」桃夭的嗤笑更盛了,「二师兄,你所谓的唯一破局之法,便是要上仙拿命来换!」
「我知道。」二师兄淡淡地点了点头,眼底盛满悲伤,「我知道,岑夫子知道,景之上仙更是知道。可——」
二师兄压下泪意,掷地有声地答:「可我们是修仙者!」
「修仙者?」
「是。」二师兄重重点头,声音高昂,「景之上仙说过,修仙修得从来不是长生不死,与天齐寿。
修仙修得是慈悲,是天下,是苍生,是责任,是道义。
若他一人死,能换得天下生,能换得人,魔,鬼,妖四族的绝处逢生,他责无旁贷,义无反顾。」
泪,终于还是压不住,从她的眼角,缓缓地滑落。
二师兄轻叹,难掩悲伤,却又带着一丝骄傲说:「小师妹,你不应该,你应该笑,因为你有一个天下绝无仅有,谁都比不得的师尊。这是景之上仙给予你的骄傲,从此,身为他唯一弟子的你,有权利在这方天地,肆意纵横。」
桃夭捂唇,泣不成声地喃喃:「可我只希望他活着。」
「小师妹,销恨山还在,上仙便还在,天路将成,从此以后,每一个飞升成仙的人,魔,鬼,妖,在走过销恨山时,都一定会记得,是上仙舍身化山才有的天路。只要我们永世不忘上仙的名字,上仙便永远都活着。」
真真是一番慷慨陈词的话。
可这话,究竟是用来骗她的,还是骗谁的?
桃夭抬手,猛地擦掉脸上的泪痕,然后冷静地对上二师兄:「二师兄,至少这一刻,我不想听这些假大空的无畏之词。
至少这一刻,我不想管天下大义,人间苍生,作为一只差点被人间苍生砍杀的妖,我也没必要非去管他们。.
这一刻,我只是一个孺慕师尊的弟子,一个将无依无靠的弟子,我只想在最后的最后,和师尊道一声别离。」
二师兄长叹一口气,终是让开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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