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沉默了片刻,他又一次抬眸看云端,他目光中的痴恋尚未完全褪去,然后,他又一次开口问:「云清,你接近我,真的只是为了屠灭妖族吗?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新
「……」北冥暗叹,为至此还不能幡然悔悟的江离。
可云清并不想回答,更不屑再去欺骗江离,云清只厌恶地撇开脸。
江离凄惨大笑,随着他悲怆的笑声越发地响亮,他周身的妖力也逐渐增强,等那妖力到了暴烈的程度,妖王脚下的方寸之地被强悍的妖力震得塌陷三丈。
江离竟凭借一己之力,破除了灵宠契约的绝对压制!
江离站了起来!
「云清,我爱慕你,故而不管你对我做下任何事,我都不怨不恨,可——你不该利用我对你的情,残害幽都无辜的妖。」
云清敛眉,声色无波地答:「妖王江离,幽都之内,无一只妖配得上无辜二字。」
「——」江离愕然。
「妖王江离,本尊下山一百载,可谓看尽人间百态。你虽是妖王,却无心规束妖族,甚至曾说出妖性本肆意这样荒谬绝伦的话。
正是因为你的这番话,妖族在和人,魔,鬼产生冲突时,从不想着收敛心性,反而仗着天性更强,肆意凌虐凡人。
这样的妖族,长此以往,终有失控,凌驾于万物的一天。本尊身为六族至高的神明,决不能坐视不理。」
被质问的江离,不由流露出一丝慌张和悔意:「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王,那你杀了我啊,我死了,你再为妖族重选一个可以管束妖族的王,不就好了吗?」
「不。」云清摇摇头,「江离,你是有错,可错不在你一妖。若妖族有救,便你不加以遏制,妖族也不会失控。妖族失控,是因为妖族生性嗜杀,无可救药。」
「不,不是的。」
「不是?」云清冷笑,抬手轻指结界外,「你且回身看看你的子民,你可见有一只妖跪在地上,和人忏悔?即便死亡在前,他们也不愿意反省己过。」
结界外,人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妖,杀得兴致正起,而犹如砧板上的肥鱼的妖们,有痛哭流涕的,有唉声求饶的,唯独没有忏悔告罪的。
他们为何要忏悔?
妖杀过人,人亦杀过妖,自天地有成起,两族之间便是这等情形,妖和人论不得对错,妖和人只能论强弱。
过去,妖强,故而妖杀了更多的人,今日,人借助神仙的力量,变得更强,于是,妖族将尽数被屠戮。
如果说,非要为妖和人犯下的罪业论个高低,那么,妖只杀人,未曾将人赶尽杀绝,人杀妖,却要斩草除根,将天下六族变五族。
妖,何来的无可救药?
可江离不是这般想的,他被云清的话,问得无法反驳,他颤抖着双唇,几乎要替他的子民喊出那一句,妖族错了,求神和仙宽恕。
北冥抬起左手,在江离开口前,捂住了他的唇齿,而她收在衣袖下的右手,却暗暗开始调动神力。
「江离,妖族便是有罪,也罪不至被满族屠戮。你的子民宁可被屠杀,也不肯忏悔,你身为他们的妖王,便更不该!」
「……」江离终是泪流满面。
正此时,和祝亏杀成一团的景之,又一次被逼到了绝境。
祝亏高举法器,对景之倨傲地嗤笑:「区区一个凡人,也配和本君斗法?凡人,你且看看天上将散的紫雷,天都知道你是强弩之末,不屑劈你了。」
景之没有望天,他已无力望天,他还能站着,是因为手中有长剑,剑扎在地上,借着这一股力,他才没有倒下。
心急如焚的乐正灵均和岑夫
子双双紧皱眉毛,乐正灵均慌张而急促地念叨:「兮辰不行了,我得去帮他。」
岑夫子颔首:「我和你一起。」
「别动。」北冥咬牙,低斥。
乐正灵均大怒:「北冥神君,你心里没有兮辰,我不怨你,神仙本无情,我明白地很。可兮辰爱慕你,他是为了你,才走到如今这般生不如死的地步。」
她知道,但她无暇解释更多,因为时间不多了,她要做得事还没有做完。
岑夫子揪住愤怒的乐正灵均:「别和神君多纠缠,帮兮辰要紧。」
「对。」
「站住——」北冥猛地抬眸,她那捂住江离的左手,不知何时覆在他的头顶心,「乐正兮辰,岑夫子,若你们还是修仙人,若你们心里还有大义,若你们亦觉妖族今日之难是一场滔天的冤屈,就不要动!」
岑夫子和乐正灵均被北冥的话怔住,故而顿住了脚步。
而北冥根本顾不上同他们多说,她用极快的语速,问江离:「妖王江离,你若不是王,你要怎么糟践自己的命,无人能置喙。
可你不是,你是王,且是叫幽都百万妖都敬重爱戴的妖王!
云清再不是东西,他算计你,算计妖族,那也是为了神族,难道说,你连不是东西的云清,都比不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