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萧锋的阴谋,梁帝已经了然于心。
接下来就要看他如何应对,如何挽救萧锋及其所部精锐了。
对左右卫军中心腹将领秘授机宜,着其架空谢韬、曹兴霸,从而掌控兵权。
再全力配合萧锋,与杨彦超决战,是最稳妥的破局之法。
只是真若如此行事,梁帝花费十年光阴潜藏的杀手锏、营造的假象,必然曝光。
随之而来的,也将惊醒自觉尽掌一军的谢宣怀与豫章王,以及其他手中握有兵权之人。
日后再想通过此法暗中掌控诸军,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救萧锋,则杀手锏丧失;不救,又于心不忍亦不能,梁帝陷入了两难之境。
若调京营六军中留守京城的左右游击军,前往增援。
一则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二则京城将陷入极度空虚。
若是有人趁机发难,梁帝遇险,南梁中枢不稳,则有倾国之危。
故除非左右游击军跟随梁帝亲征,否则调动不得。
问题是,梁帝能亲征么?
他若亲征,太子必然留京监国,一朝大权在手,太子能安分守己么?
太子能安分,太子门人能安分么?
苏霖之沉默不语。
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他能谏言的了,他承担不起失败的责任。
梁帝从容写完最后一个字,收住笔锋,豁然起身,似乎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传谕左右游击军,即刻随朕亲征,命尚书令随军参赞军机。
自朕离京,着太子监国,六部尚书协理国政,务使前方不绝粮草!”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峥嵘岁月,梁帝的血液燃烧沸腾起来,老迈的步伐重新焕发了力量。
他昂首阔步走出朱华殿,径直出宫而去。
“陛下会草率行事么?”
一时震惊于梁帝的决定,苏霖之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他想不明白梁帝为何要以身犯险。
京营动不得,还可以调动各州郡之兵前往救援。
大梁远未到需要皇帝亲征的地步呀?!
等他收敛心神,梁帝已然走出朱华殿,他连忙追了上去。
“着沿途州郡做好出战准备,待朕大军一至,一同北征,大军所需粮草由所经州郡供应。”
“是!”
自北朝毁约南侵的消息传入京城,左右游击军即使不在首批出战之列,却也做好了随时北渡的准备。
侍卫梁帝的殿内将军,身后跟随数名禁军将士,快马驶入京营传谕。
枕戈待旦的左右游击军,在急促而高亢的集结号中,迅速集合。
两位领军主将更是直接率领精锐中兵,抢先一步冲出营门,因为梁帝已然御驾出京了。
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前去护驾,后续出征事宜则交由军中长史、司马等人协理。
此刻,江南的空气愈发湿润,有着微微的咸味,还有着丝丝的凉意。
云层愈发厚重乌蒙,遮蔽着阳光,缓缓压迫着大地、城池、还有人心。
原本畅意翱翔高空的小燕子,宛如惊弓之鸟,俯冲而下,贴着江面急速掠过,逃之夭夭。
显然,连绵阴雨要来临了,不知会持续多久。
阴雨来临前的凉意,与江北大战一触即发的焦灼,交织在一起,笼罩着依偎钟山的建康城。
城中的达官显贵,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火燎,丝毫感觉不到天气的变化。
梁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朝中诸王诸臣,无不惊骇莫名。
因为梁帝从未在朝会上提及过,宫中也没有传出任何风声,骤然闻变,不啻于石破天惊。
除了梁帝点名随军的谢宣怀,急忙出京追赶御驾,六部尚书纷纷前往东宫面见太子。
其余朝臣皆于府中,等待六部尚书与太子拿出应急章程,才好依令而行。
这种时候不比寻常,经手政务必须慎之又慎,最好是无令不动。
若是被太子随便抓住一处不是把柄的把柄,便被罢去官位,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有这种想法的,多是豫章、晋安二王的门人,平日他们可没少给太子添乱。
以太子锱铢必较的性子,他利用手中监国之权处置一些可恶的政敌,是极有可能的。
立场中立、无党无派者,也有自己的盘算。
待他日梁帝还朝,若是查出纰漏,有太子的钧令在,也不至引火烧身。
毕竟监国太子的钧令,不管是否恰当、有无偏颇,他们都是要遵从的。
当然,欢呼雀跃者亦有之,且不在少数。
他们无不是太子的门人,或是与太子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之人。
......
“文菲,这次为了救援本王让你受累了。”
夜袭北营前夜,月明星烁,萧绍瑜和柳文菲在中军帐前漫无目的地走着、说着。
“说什么呢......呆子。”